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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隱點了點頭,似乎還想說什麼,喉結動了一動,卻是忍住了。她轉身離去,衣袂在臺階上翻飛如蝶,他看著她窈窕而靜默的背影,突然喊出了聲:「女郎!」
她的腳步停了停,未及轉身,他已快步上前,搶到她面前站定,甲冑的光將她的眼神反射出千萬種神采,卻又全部陷入黑夜的沉默中去了。她緩緩抬起頭,緩緩地道:「仲將軍還有何見教?」
他定定地注視著她的眼睛:「女郎可知如今天災人禍,災患不息,流民千里,乃至於易子而食?」
她驚怔地笑了:他這是在教訓她嗎?貧窮和與貧窮相關的一切,沒有人能比她更瞭解了!「仲將軍想說什麼?」她譏諷地道,「忽然良心大發,要來與小女子發一通經世濟民的議論嗎?」
「不。」仲隱搖了搖頭,俊顏上表情堅定,「末將只是希望女郎知道,這江山危殆,唯有梁王……唯有梁王差可救之。」
她安靜了下去。
許久,許久,她向他斂衽行了一個大禮。
「仲將軍言出肺腑,阿暖永銘在心,絕不敢忘。」
回到侯府,父親薄安正端坐正廳等候,兄長薄昳立時迎上前來:「陛下如何?」
父兄臉上都沒有絲毫的喜色,這令薄暖多少鬆了口氣。她的家人,終究不願意讓她一個女子去阿上求榮的。
「陛下只是問了我認祖歸宗的事情。」她淡淡道,「讓阿父阿兄擔心了。」
薄安忽然道:「殿下還在與陛下爭辯昨夜星象麼?」
她一驚,原來父親已經知道了殿下入宮的事情?廣元侯府的耳目,看來也是不少的……「女兒不知,殿下入宮的時候女兒已經走了。」她微妙地措辭。
晚膳過後,她回到自己房間,燃起盈盈燭火,終於鬆了口氣。
皇帝,梁王,仲隱,父親……今日見到的面孔如走馬燈一般在她腦海中晃過,攪得她心亂如麻。父親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梁王的野心?仲丞相在朝議上駁了薄氏的面子,那梁王與薄氏一定也不對付吧?但梁王與阿兄的關係又似乎非比尋常……想來想去不得其法,可是她到底為什麼要摻和這些複雜的權謀呀?
她的目的,本來很簡單……
薄昳忽然來敲門了。
他閃身而入,看著薄暖合上了門閂,才低聲溫和地道:「你今日的話只說了一半。」
薄暖看著他,突然道:「阿兄,你會幫我麼?」
薄昳微微一笑,容色溫煦,「自然會幫你。」
她走到案邊,燈火映照出她一半清麗臉龐,「其實,母親臨終之前,還交代了我一件事情……但是她沒有說完,便……」
薄昳關切地道:「母親交代了什麼?」
她定定地凝注他許久,忽然又轉過了頭去,「……沒什麼。」
終於自未央宮回到建章宮玉堂殿時,已是月明星稀。顧淵精疲力竭,踏入空空如也的內閣,才反應過來那幾個侍婢都被自己遣走了,也沒有力氣去喚孫小言來,隨意扯下朝服便去沐浴。
這個寬大如墳塋的房子裡……總好像少了一點什麼。
他將自己沉入水中,眼前便浮現出那一張風致淡靜的面孔來。她實在沒有什麼突出的個性——但也正是這樣的人,將自己隱在人山人海之中,才是最致命的。她有時候驚慌,有時候惱怒,有時候笑,有時候悲,他閉上眼睛,就能想像出她無數種宜嗔宜喜的表情,然而那一雙眸子——那一雙眸子呵,卻總是雲山霧罩,絕不讓他看個清楚。
他今日擅闖昭陽殿,確實是莽撞了……心中一激盪,便不管不顧,那日他從長樂宮逕自去了廣元侯府,大抵也是出於這樣的心情。
她總是能讓他激動至失措的。
而她,她自己,卻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