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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不勝忙。最後,總算什麼都弄好了,船票也已買妥,再有一星期就要成行。雅真在整個籌備工作中,都反常的沉默,可欣並不知道杜沂的拜訪和求婚,只以為母親對於遠渡重洋,到一個陌生的國度中去有些不安,對臺灣也充滿離愁別緒,所以顯得那樣心事重重和鬱鬱寡歡。在整理東西的時候,可欣不只一次的對雅真說:“媽,您別難過,不出三年,我們一定會回來的,我希望紀遠能一面工作一面讀書,三年後回臺灣來做事,沒有一個地方,會比和自己同胞生活在一起更舒服。”
雅真只是笑笑,用一種複雜的眼光注視著可欣。於是,一切手續按部就班的辦了下去,三份簽證,三份護照,三份黃皮書,一直到訂船位的前一天,雅真才突然說:“慢一點訂船票吧!”
“怎麼?”可欣狐疑的望著雅真。
“沒有什麼,我──我只是想──想──”雅真有些期期艾艾,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整話:“或者,我不一定要跟你們一起去。”
“媽,你這是怎麼了嗎?”可欣說,凝視著母親:“沒有你,你讓我到美國去怎麼會快樂?已經手續都辦好了,你又要變卦了!”
雅真把可欣拉到身邊來,仔細的、深深的,望著這個已經長大成人的女兒。含蓄的說:“可欣,你已經長大了,不再需要我了。”
“媽媽,”可欣驚疑的眼光揉進了悲哀。“你真這樣認為嗎?我以為──在母親的心目裡,孩子是永遠長不大的。而且,成長是一種悲哀,但願你覺得我永遠需要你。”
“事實上你已不再需要了,你和紀遠加起來的力量比我強。”
“媽,”紀遠走了過來,他高大的身子遮去了燈光,罩在雅真身上的影子顯得巍然和龐大,但他的眼光柔和得像個孩童,又堅定得像個主宰者。“您要和我們一起去,我保證您不會因為和我們一起去了而後悔。同時,您瞭解可欣,堅強和脆弱常常集中在同一個人身上,可欣是離不開您的,對不對?這並不屬於成長的問題,而是感情上和精神上的。”
第八章
這就是定論,雅真沒有再提出異議,船票買定了。然後,是一連串的辭行和餞行。雅真默默的結束臺北的一切,不管結束得了與結束不了的。她給了杜沂一封短簡,算是她的答覆:“沂:‘船’票已經買好了,我勢必‘航行’。有一天,我會停泊,希望當那一天來臨的時候,我那港灣依舊安全可靠的屹立著。那麼多年已經過去了,我們不在乎再等幾年,你說過你會等待,我也必定會倦航歸來!謝謝你的提議(使我激動),原諒我的怯懦(使你惆悵)。我承認自己沒有勇氣接受你的提議,你不知道我多高興發現這麼多年來,我還活在你的心裡,我希望能活得更長久一些。而婚姻二字,誰也無法料定它是一段愛情的喜劇的結束,還是悲劇的開始。何況,我們之間,還有兒女的恩怨牽纏,原諒我選擇了女兒,只因為我是母親!等著吧,我會回來的。祝福你!雅真”杜沂回了她一個更短的小簡:“雅真:很多人把一生的生命都浪費在等待裡,但願我不‘浪費’!我挽回不了逝去的時光,也預支不了未來的時光,只好‘等’現在成為過去,讓未來的夢得以實現!我尊重你是個母親,也尊重你的意見。你會發現港灣堅如磐石,但求小船別飄泊得太久!或者我會去送行,或者不會,我還沒決定。等你。也同樣祝福你!杜沂”一段飄若遊絲的戀情,從二十幾年前開始,就是這樣若斷若續,到現在,又延宕了下去。或者,“等待”比真正的“獲得”更美,因為前者有憧憬和夢想,後者卻只有真實。而真實往往和憧憬差上十萬八千里,又失去了那種朦朧的美和神秘感。雅真把信鎖進了箱子,把杜沂那份感情也收進了箱子,飄洋過海,它將跟著她航行,也跟著她返港。
所有該辦的事都辦完了,該辭行的,該交代的,都已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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