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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做法不同,法租界政治警察部門向來的政策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殖民地警察的任務是保證商人們的貿易安全,商人得益,警察也得到自己那份利潤,大家得利。能夠同那些激進組織相安無事是最好的,少校有時候甚至認為,正是那些組織的存在,才讓法蘭西的海外殖民地變得不那麼沉悶,不那麼無趣。法租界從不理會英國人的那一套,公共租界想要抑制幫會勢力的蔓延,清除賭場和妓院,法國人張開懷抱歡迎它們。公共租界和南京政府合作,逮捕共產黨人,法租界則睜一眼閉一眼,故意動作遲緩,走漏風聲,讓他們撤退機關,轉移賬戶。只要這些人不過分搗亂,不添麻煩,法租界警察部門就容忍他們。在殖民地事務上和英國人唱唱對臺戲,刻意表現法國式的開明,這是由來已久的傳統。
一夜之間風向轉變。對外宣稱的理由是法國情報部門獲得可靠證據,證明印度支那激進運動組織的叛亂活動得到共產國際和莫斯科的支援。而對這些叛亂活動提供財務和其它必要支援的領導機構,其隱藏地點正是在上海。海防的郵輪帶來各種檔案,從裝訂成厚本的研究報告到搜查現場取得的小紙片。也許他只是想交差,也許他是想要真正做出點成績,在自己的殖民地警察部門工作履歷上好好加上一筆,無論如何少校都必須採取行動,他開始調閱在辦案卷。少校向來都喜歡對手下說,你放一放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你睜大眼睛盯著,蛛絲馬跡足以挖出大案子。這種事情需要想象力,是的,想象力,而薩爾禮少校並不缺乏想象力。
必要的想象力,再加上對於這座城市的充分理解。少校認為自己是理解這座城市的。法租界大大小小的住宅區,在那些像迷宮一樣的弄堂裡,有多少花樣能逃得過少校的眼睛?我們也有我們的一套,雖然人家說我們法國人天性自由散漫,但我們也同英國人一樣擅長管理城市,甚至比他們更擅長,而我們還會讓殖民地變得更有趣。
政治部的所有在編警員都有自己的“包打聽”小隊,每個“包打聽”手底下又另有幾十條眼線,他們就像毛細血管一樣滲透到這個城市的肌體深處。他們每天都要提交報告,不管寫在什麼紙上,哪怕寫在香菸盒錫箔的背後。如果不會寫字,也可以口述,由他的上級記錄在案。那些字跡歪歪扭扭的紙條最後全都落到文書科手裡,由他們整理翻譯,其中最新奇有趣的記錄檔案,則必須直接放到少校本人的桌面上。
小薛手寫的所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大小紙條(有一兩張是禮查飯店為住店客人專門印製的信箋),就是透過這樣的渠道最終堆在少校的辦公桌上的。一小時後,馬龍班長把與小薛有關的整個案卷全部交到少校桌上。少校不僅注意到這個小薛——這個業餘攝影師能夠用法文寫出一份完整的報告,後來,在仔細閱讀從設在霞飛捕房的保甲處取來的戶口檔案記錄時,他竟然還發現一個熟悉的姓氏,Weiss——Pierre Weiss,多年前居住在上海法租界的一位商人。大戰期間回法國參戰,從此再也沒有回上海。他與他的中國情婦生下一個兒子,而這個兒子,正是薛維世Weiss Hsueh,警務處政治部特務班手下的一名證人,他此刻正在從事一項重要的調查活動。
馬龍班長告訴少校,根據他的指令,捕房保甲處正準備派出巡捕仔細搜查小薛在福履理路的居所。少校連忙抬起頭,要求馬龍立即阻止這次搜查行動,但馬龍班長說,大概打浦橋華捕隊早已出動。
⑴Ramsay Macdonald。
十四
民國二十年六月十一日下午六時十五分
小薛火冒三丈,他真想對馬龍班長來一次報復。他覺得早上在薛華立路大摟對馬龍沒有說出全部情況是完全正確的。下午他一進家門,就被眼前的景象嚇得愣住。衣櫃門全部開著,抽屜掉落在地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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