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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如果二哥要她今天來,她今天也會來的,”淑華介面挖苦覺民道。但是她馬上又故意做出省悟的神氣更正道:“不對,應當說二哥愛聽琴姐的話。二哥素來就害怕琴姐。”
芸把兩隻流動的眼睛天真地望著覺民的臉,她感到興趣地微笑著,鼓動般地說:“二表哥,她們既然這樣說,你立刻就去把琴姐請來,給她們看看你是不是害怕琴姐。”
“奇怪,這跟我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要我去請?芸表妹,怎麼你也這樣說?”覺民故意做出不瞭解的神氣,驚訝地四顧說。
芸抿嘴一笑,她的圓圓的粉臉上露出一對酒窩,她答道:“她們都這樣說。”
“二哥,你不要裝瘋。各人的事各人明白。真不害羞。還要賴呢。”淑華把手指在臉頰上划著羞覺民。
淑英笑了,芸笑了,淑貞也笑了。蕙和覺新的臉上也露出微笑。蕙不久便收斂了笑容短短地嘆一口氣,低聲對覺新說道:“我真羨慕你們家裡的姊妹,她們多快樂。”
“羨慕”兩個字把覺新的心隱隱地刺痛了。這像是譏刺的反語。然而他知道蕙是真摯地說出來的。連這樣的生活也值得羨慕。單從這一點他也可以猜想到這個少女的寂寞生活裡的悲哀是如何地大了。她簡直是他的影子,也走著他走過的路。他知道前面有一個深淵在等候她。但是他無法使她停住腳步。其實他這時也不曾想到設法使她停住腳步的事。他只有一個思想——他們兩人是同樣的苦命者。他曾經有過這樣的希望——希望一種意外的力量從天外飛來救她。但是希望很快地就飛過去了。剩下來的只有慘苦的命運。淚水突然打溼了他的眼睛。他的眼光穿過淚水在她那帶著青春的美麗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他的臉上起了痛苦的痙攣,他低聲對她說:“你不要這樣說,我聽了心裡很難過。”
蕙想不到覺新會說出這樣的話。她驚奇地看他一眼。她的心也禁不住怦怦地跳動起來。這過分的關心,這真摯的同情把她的心攪成了軟綿綿的,她沒有一點主意。她先紅了臉,然後紅了眼圈。她埋著頭半晌說不出一句話,兩隻手只顧揉著一方手帕。
“二姐,你看,大哥不曉得跟蕙表姐說些什麼話,一個埋著頭不作聲,一個眼裡盡是淚,”淑華轉動一下椅子,把頭靠近淑英的臉,忍住笑在淑英的耳邊低聲說。
淑英隨著淑華的眼光看去,她不知道覺新同蕙在講些什麼,然而這情形卻使她感動。她不想笑,而且也不願意讓淑華說話嘲笑他們。她搖搖頭攔阻淑華道:“讓他們去說罷,不要打岔他們。”
淑華碰了一個釘子,覺得有點掃興,但是她再留意地看了覺新一眼,她自己的心也軟了,她便不再提這件事情。
覺民站在寫字檯後面跟芸講話。芸坐在淑華的斜對面。她一面講話,一面也能看見淑華的動作。芸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子,她略為留心便猜到了淑華的心思。她自然愛護她的姐姐。
她害怕淑華真的嚷起來跟蕙開玩笑,便趁著覺民閉口,連忙喚了聲:“三表妹”。
“嗯,”淑華答應道。她看見芸沒有馬上開口,便問道:“芸表姐,什麼事?”
芸找不出話來回答淑華。她遲疑一下,忽然瞥見寫字檯上的檀香盒子,便順口說:“檀香點完了,請你再印一盒罷。”
淑華還未答話,淑英便站起來把一隻手搭在淑華的肩頭說:“你讓我來印罷。”
“也好,”淑華說,便站起讓淑英坐下,她自己站在椅子背後。淑英把檀香盒子移到面前,取下上面的一層,剛剛拿起小鏟子,綺霞和翠環兩人便進房來請眾人去吃午飯。淑英和淑貞自然回各人的房裡去。淑英帶著翠環走了。淑貞戀戀不捨地獨自走回右廂房去。分別的時候她們還同淑華們商量好晚上在什麼地方見面。
這個晚上覺民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