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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有人從背後對我說:“請問,這家店是不是在招聘服務生?我好像來得不是時候——”那個聲音坦然、愉快,有一點點莫名其妙。轉過身去,我看見一張乾淨的臉,在午後絕好的陽光下袒露無疑,沒有一點兒驚慌的表情,就好像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鄭成功的小舌頭熟練地舔了舔我胸前的衣服——那是他斷奶之後最常見的動作。我於是發現,我的手掌依然緊緊地遮擋著他的小腦袋。事後我常常問自己,那個時候我為什麼沒有把手從他的臉上拿開——是因為我心有餘悸,所以動作遲緩麼?還是因為,我不願意讓這個明亮的陌生人看到他?
我咬了咬嘴唇,對他勉強地一笑,“剛剛是地震。”
他驚訝地看著我,然後笑了,“真的——我還以為是自己運氣不好,突然頭暈。”他一臉的無辜,接著說,“我還在納悶兒,不至於吧,不過是面試一份零工而已,能成就成,成不了換別家,怎麼會緊張得像低血糖一樣——您一定是——”他猶豫了一下,肯定地說,“您是掌櫃的。”
他成功地逗笑了我。慢慢地綻開笑容的時候我還在問自己,不過是個擅長用真摯的表情耍貧嘴的孩子而已,可是為什麼我會那麼由衷地開心呢?於是我回答他:“沒錯,我就是掌櫃的。你現在可以開始上班了。你幫我從裡面把我的包拿出來好麼?就在吧檯上。”
他重新出現的時候手裡拎著兩個包,一個是我的來自秀水街的惟妙惟肖的Gucci,另一個是南音的布包,非常鮮明的色彩,上面盛放著大朵大朵的*的花兒和一個看上去傻兮兮的小女孩的笑臉。他的表情很苦惱,“掌櫃的,吧檯上有兩個包,我不知道哪個是您的。”
“笨。”我輕叱了一句,順便拉扯了一下南音的揹包的帶子,“連這點兒眼色都沒有,怎麼做服務生?你看不出來這種揹包應該是很年輕的女孩子背的麼,哪像是我的東西?”
他疑惑地直視著我的眼睛,“您不就是很年輕麼?”他很高,很挺拔,靠近我的時候甚至擋住了射在我眼前的陽光。
“嘴倒是很甜。”我的微笑像水波那樣管也管不住地蔓延,“以後招呼客人的時候也要這樣,是個優點,知道嗎?身份證拿來給我看看。” 。 想看書來
東霓(四)(2)
他叫冷杉。是一種樹的名字。
“很特別的姓。”我說。
“我一直都覺得這個名字太他媽娘娘腔,聽上去像個女人,可是——”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媽不准我改名字。她說‘老孃千辛萬苦生了你出來,連個名字都沒權利決定的話還不如趁早掐死你——’”
南音嘹亮的聲音劃過了明晃晃的路面,傳了過來,我看見她蹲在不遠處一棵白楊樹的下面,一隻手握著手機,另一隻手緊緊握著拳頭,在膝蓋上神經質地摩挲著,“媽媽,媽媽——剛才我打電話回家裡為什麼不通呢?我很好,我還以為我們家的房子被震塌了,嚇得我腿都發軟了——” 她突然哭了,像她多年前站在幼兒園門口目送我們離開的時候那麼委屈,“媽媽你快點兒給爸爸打電話,他不在公司,在外面,手機也不通——要是正在開車的時候趕上地震怎麼辦呢?會被撞死的——”她騰出那隻在膝蓋上摩挲的手,狠狠地抹了一把掛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