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覆(三十六)懷疑(第1/3 頁)
皇帝並不說話,只是伸手替她將衣裳慢慢穿上。
她嘴角笑意被疏密有致的雕花窗格上煙色的窗紗濾的清輝溫淡的光影覆上,彷彿罩了一層面紗,有些邈遠,帶著薄薄的恨意與真實的無奈:「我的好父親借著那女人的手,算計我娘留給我的嫁妝,然後算計我的容貌,把我當做物件兒一樣送進宮來,我呢,沒有選擇的餘地,不肯,他就要把我孃的神位自祠堂扔出去。」
皇帝的眉心似有微動,是以天下孝養兩宮太后的孝心裡的一絲共鳴。
邵瀅雙目中隱忍的朦朧水霧讓她清冷的容色顯得格外楚楚而溫順,叫人不由心生憐惜。
她自嘲的一笑:「誰讓我是陛下的寵妃呢!今日這樁事不讓玫兒有個正式的名分,大抵他們又要那我孃的神位來威脅我了。我可以無所謂,可我、不能讓我娘死後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她只以「我」來自稱,不是任何人的誰,沒人誰是她可以依靠的,護著自己、護著那個已然死去之人的人,只能是自己。
皇帝的眉目朦朧,叫人看不清他溫柔神色底下到底是何情緒:「阿芙這樣豈不是被捏住了軟肋?」
邵瀅微諷的笑色映著手釧定定的流光,仿若夜色下綻放的薔薇,「最後一次了。就當還了他的骨血之恩罷,若是再有下一次,或許我會親自送他們上路。死人,可威脅不了我什麼了。」
皇帝會信她的話麼?
當然會信。
皇帝這會子應該已經查清楚了當日之事。
可他無論怎麼查,得到的結果只會是,太子要算計英國公的嫡長女,結果陰差陽錯與邵家娘子行了巫山雲雨。
天家郎君哪個不算計人,他自己不就是在算計死了五個親兄弟以後才坐上的這個皇位麼?
太子若是成事,哪怕被皇帝知道,皇帝也不會怪罪他,在天家眼裡大約只有他們自己的性命、名聲才是值錢的。
可偏偏太子輸了。
這樣簡單的算計還輸了,那麼他在皇帝的眼裡就是無能的!
大抵是她話語裡的果決與冷漠讓皇帝有了動容。
他的眼神有一瞬的出神,旋即笑紋裡緩緩多了幾縷溫度:「你啊真是越來越放肆了,竟敢在朕的面前說殺人。」
邵瀅清俏一笑:「他們給臣妾帶來的只有無盡的麻煩,臣妾抵擋不住,只能去找陛下的麻煩。臣妾是替陛下處理掉麻煩,陛下還會怪罪臣妾麼?」
皇帝似乎寵溺的點了點她的鼻:「歪理。出了門這樣的話可不能亂說。」
邵瀅笑著點了點頭,動作間扯動被冷汗浸濕而黏膩在背脊上的中衣:「臣妾知道。」微微一默,「總是臣妾的不是,原以為陛下和娘娘已有商議,可陛下忙著賑災之事臣妾不敢打擾,便多嘴去皇后娘娘哪裡問一問,是否能給妹妹一個側妃之位。」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這件事朕會處理,你安心就是。」
大周的后妃大多美貌,一代代傳下來,大周皇室的男子也多是俊美的。
皇后怔怔的看著皇帝,看著那張她從稚嫩到青澀到成熟,再相伴到風華無雙的臉,遙遙想起年輕時,她楚楚動人,而他的容色若月光清澈。
旁人都說他們是天作之合。
這數十年裡,他在浮華與奢靡中漫漫浸淫,來到了知天命的年歲,可老天對他是優容的,連老去二字都來的格外的晚。
只給他氣質裡平添了無人可復刻比擬的天家氣度,像一塊被藏在老坑裡的玉,以錦繡綾羅包裹著,儘管眼角已然生出紋路,卻依然那麼奪目。
可他對她的情意卻不再如玉的溫潤,卻有如玉的易碎,是不可靠的。
她以為自己的語調是高揚的,卻發現只是不可置信的背後徒剩了恐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