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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楚把這把扇子展開了翻過來、又翻過去地看。
也不回答大總管程敏的話。
陽光像一絲絲線透過雕花格的木窗,那一根根晃亮白灼的絲,正好透過扇骨的縫隙像篩子似篩進了傅楚的眉眼裡。
他的那雙眉眼,眉如墨畫,瞳如水洗,如今,經陽光一打,卻又如黑亮的寶石蒙了塵埃。
他把那扇子細細看,又細細地品究。
程敏恭立在那兒,卻是一下子就看得心驚肉跳。
男人摺扇,翻扇,嘩啦啦,輕輕把扇子又一疊攏,再展開,遮擋了半壁眉眼,香霧流風,萬種風情,風華絕代。
程敏看得心就越發跳動不止了。
恍恍惚惚,隨著眼前男子扇面翻花的動作,其姿行雲流水,他想起多年以前,自己還是街頭旮旯的一個混混。
京都某梨園戲班,一個叫吳玉霜的名角兒橫空出世。
男人的名字,被無數人用大紅的條幅高舉著,擎拉著,尖叫聲,吶喊聲,興奮,哭泣與歡呼,女人們一會兒在驚天動地嚎哭,男人們也跟著哭。
他踮起腳尖站得遠,想瞻上一眼,然而,終是夠不著,唯有戲臺上男人一闋袂袖,像天上的流雲,偶爾飄進了他視線。
吳玉霜,玉,是瑤林玉樹的玉;
霜,是霜天白菊的霜。
江沅果然猜得沒錯,這個男人,有口無心,對於自己所說過的話,所幹過的事,早就忘得九霄雲外了。一會兒,傅楚讓那個陸尚書進來。
而就是這個狗彘不食的老東西,很久以後,江沅得知事情始末總免不了百感交集,真正促成她和傅楚這段婚事的,他竟功勞莫屬。
「相爺,這不,您吶不是馬上就要成親了,下官特意準備了一份薄禮,相爺您若賞光不嫌棄就收下下官這份心?」
傅楚懶洋洋地讓人接了賀禮,招呼陸尚書坐,又命丫頭上茶,「——成親?哦?本相何時要成親?」
陸尚書:「……」
他結結巴巴又一頓,「這,這不是您那天在下官的府上——」
傅楚一怔,用扇子敲著頭說,「哦哦哦!好像是有這事兒!對!確有這事兒!你不說,我把這事兒都已經忘了!」
陸尚書此時表情可以想像,抽搐著麵皮,臉黑得難看,偏要表現出恭敬歡喜的神采來。
他胸口像積壓了一座火山,隨時想噴發。
那天,他當真給那小賤人響亮亮磕了一百個響頭。
他以為這傅楚是來真的,看那架勢,一直慪不過這團氣,心想,這傅楚腦子有病,居然真要娶個啞巴當夫人。
那麼,現在的意思是,這人基本將這事兒忘了,若非他——陸尚書氣得要死。
「相爺,其實若論這事兒,下官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他是堂堂一尚書,不是心眼狹得偏要和個小丫頭計較,還狠下對方爛藥,那丫頭,只別纏著自己兒子不撒手、嫁進他們陸家做兒媳就萬事大吉,他本不該再管其他,實則,這陸尚書精明之處就在於高瞻遠矚、料事深遠——這江府的啞巴丫頭,一旦果真嫁給這姓傅的,從此,朝野上下,江家和陸家,就今非昔比。他以後多半得看江家人顏色,甚至奉承巴結討好。再者,退婚這事兒已經和小丫頭槓上了,今後斷沒有好果子吃,他們陸府今後種種前程,都會受這丫頭影響。
傅楚慢慢刮著茶蓋子:「說!」
陸尚書:「她和您實在不般配呀!相爺,您是什麼人,她一個啞巴,還是終身帶殘的,這能相配嗎?要下官說,這江家小姐是有幾分姿色,模樣也長得不錯,可也犯不上您娶來做正室夫人吶!」
傅楚把茶慢悠悠遞至唇邊,也不看對方,笑:「那依陸大人高見,應該怎麼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