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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羅西尼神父的梅瓶,他起初以為,在宗雪竹數以百計的梅瓶收藏中,那顯然不是一件彌足珍貴的東西。仔細看去,當他發現梅瓶上的龍紋多達九條而那青花的髮色既濃豔又深沉,他毫不掩飾地皺起了眉頭,心想宗雪竹把一件技藝卓絕的宣德官窯古瓷送給洋人,如果不是取悅於洋人,那便一定是標榜自己富有珍玩古器的一種炫耀。
“這麼抬舉洋人!”那時,他彷彿自言自語地嘟囔道,“顯財露寶是要引狼入室的!” 。。
第一章(2)
他覺得煤玉雕像是最恰當的饋贈。因為煤玉雕像一直以來都被雍陽人引以為榮,因而對一個不遠萬里前來關心中國命運的義大利神父來說,顯然是唯一具有紀念意義的玩意兒。至於羅西尼神父喋喋不休的城市,在他看來,這假如不是別有用心,那便一定是拙以表達同情心的美好祝願,因為雍陽並沒有一座城市即將拔地而起的哪怕微乎其微的任何跡象。
與此同時,一送走羅西尼神父,宗雪竹就一改緘口無語的態度,侃侃而談的一席話恰與他的看法截然相反。宗雪竹不但認為雍陽星羅棋佈的煤窯本來就像母親一樣孕育著一座城市的胚胎,而且認為伴隨著羅西尼神父的神秘之旅,一座城市必在不遠的將來奇蹟般出現在雍陽的土地上。
“他很像神父,”宗雪竹言之鑿鑿地總結道,“但他也像掮客。薛叔您就等著瞧吧,他還會回來的,而且就在明年的這個季節!”
沒理睬宗雪竹之前,薛三孝先用眼角的餘光瞥了宗雪竹一眼。
“回來歸回來,但掛在他嘴邊的城市註定要一直掛在嘴邊了。小孩班目無朝綱而咎由自取,老母班忍無可忍又重掌朝政,真是大快人心!就憑這一點,雍陽斷不會冒出來一座像漢口那樣的隨處可見碧眼虯髯的城市。”
宗雪竹十分吃驚地看著薛三孝。不過,這倒不是因為薛三孝固執地認為雍陽與一座城市無緣,永遠都是偏於一隅的僻壤,而是因為薛三孝直言不諱地說不久前發生在北京的一場政變大快人心。
那是突如其來的政變。三年前的春天,宗雪竹在北京參加會試期間,恰逢朝廷正和日本談判。為了阻止朝廷割地賠款,他挺身而出,率領全省的舉人,給都察院送去了一份請願書。在請願書裡,除了勸說朝廷拒籤和約之外,他還憂心忡忡地說,倭人事實上已經把朝鮮半島據為己有,斷無得隴望蜀的理由,如果再向倭人割讓臺灣、賠付鉅款,不但會助長倭人的野心,還必為西夷所效仿,我族從此以後將永無寧日。這份請願書使他名噪一時。一天上午,廣東舉人康有為來到了他的住所——覃懷會館,請他參加一個聚會。聚會在松筠庵舉行時,與會者一致認為朝廷應當拒籤和約,遷都抗戰,變法圖強,並決定把這三項內容作為核心建議寫入請願書。康有為連夜疾書而成的請願書沒有送入都察院之前,一千三百多名舉人都在請願書上籤了名。在這期間,除了康有為,他還和康有為的學生梁啟超常來常往。但種種跡象表明,都察院雖然接受了請願書,卻始終沒有把請願書呈送到光緒皇帝的手裡。然而,請願書的內容卻開始廣為流傳,漸漸深入人心。由於念念不忘變法維新,今年的初夏,康有為終於衝破了最後一道阻力,受到了光緒皇帝的接見和器重。在剛剛過去的一百零三天裡,被戲稱為“小孩班”的維新派透過光緒皇帝的一系列詔書,屢有變革朝廷祖制的驚人之舉,被戲稱為“老母班”的旗人派經常被嚇得目瞪口呆,活像躋身於孩子們的遊戲因而總是受到孩子的捉弄。秋天到來的時候,旗人派終於厭倦了這場叫他們出乖露醜、束手待斃的遊戲,突然發動了政變。
這一時期,在雍陽來回流傳的有關這場政變的訊息,幾乎都出自來去匆匆的煤商,但那都是些令人難以一下子確信無疑的訊息。因為這些訊息一會兒說皇上弒母未遂已被旗人派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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