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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剛離開緬北的時候,我確實覺得我的生命不一樣了,當你的生是另一個人的死換來的,你就得背負著更沉重的東西生活著。」
「但吃飽了,熱乎乎地站到這裡,現在我又覺得不對。」
「這樣不對。」他說,「他們的付出應該讓我變得更輕盈,我應該更快樂,像我媽一直好奇熱帶海水裡的珊瑚群,我應該潛下去替她看看,我還應該替阿灼去看一看學校,看一看朝九晚五的城市,看看我覺得平庸他們卻覺得可貴的東西。我應該如此。」
在這一刻,方應理似乎在任喻的眼睛裡看見很多東西。
有生命力的,掙動的。
他突然想,他們這些庸人的出戲是脫去什麼,是做回平乏的自己,而或許任喻需要的並不是一場出戲。
他一直在戲裡。
他好像一直在一部電影裡,一條公路上,那麼鮮亮,那麼光芒萬丈,鏡頭跟著他,太陽為他投下熾熱的光,靜物在飛馳後退,而他永遠向前。
金塔那邊有人在喁喁念經。任喻掐了煙,說:「我們進去看看。」
兩個人循聲走到金塔前仰視,夜晚令它的雍容變得溫柔,整個輪廓在黯淡的景觀燈和月色下泛著暖光,一層大殿供奉著四座法相莊嚴的佛像,二三層還有供奉著佛像的塔群。
「你知道雷牙讓是什麼意思嗎?」
「野草和荊棘讓出來的地方。」方應理回答,「作弊得來的,門口那塊碑寫了。」
任喻笑起來,抬手摸一摸方應理的發頂:「透過觀察得到知識,也是非常棒的小朋友。」
方應理也笑了:「謝謝任老師。」
「完整的故事好像是說,釋加牟尼生前轉世時曾在這裡生活過,佛涅槃百年後,有個佛教弟子來這裡修行,為了他能夠有修行和生活的地方,荊棘和野草紛紛讓開,所以就稱這裡叫雷牙讓山。」任喻說道,「你看雲南這邊的傳說,對自然好像有種很特別的感情,他們認為萬物有靈,連草都有慈悲。」
他對著佛像合十拜了拜,朝外走的時候,又問方應理:「你現在會信這些嗎?」
方應理說:「信一點。」崾殽
「我就說吧。」任喻眉眼彎起來,「我就說去過一趟東南亞,不信好難。」
方應理想了想:「倒不是因為東南亞。」
不是因為在八莫許過解心結的願望最後真的解了,也不是因為善惡有報,因果有終。
「我記得博爾赫斯說,愛上一個人就像是創造一種宗教。」方應理說,「以往我總是理性更占上風,並不認同。」
「直到現在,我覺得因為你,我可能創造了一個宗教。」
你的形上學,也是我的形上學。我到你生活過的地方修行,瞭解你、深入你、闡述你、變成你。荊棘退讓,菩提葉長。
你允許我愛你,是你給我的慈悲。
好新鮮的情話,任喻在山徑上的笑聲清凌凌的:「方應理,你能不能別這麼招人喜歡。搞得我很想親你。」
兩個人就在下山的路上接吻。吻到喘不過氣,哪裡傳來鐘聲,方應理問他:「今天是黑桃還是紅心?」
任喻的眼睛好亮,笑得好狡黠,他說:「你等我抽一張啊。」
哪來的撲克牌。可方應理感到任喻環繞他腰間的手臂動一下,在他背後撈了一把什麼。
「猜猜是什麼?」
「紅心吧。」方應理一板一眼地配合他,但實在有點想笑。
任喻鬆開手臂,緩慢地眨了一下眼,像是魔術師即將展示他的神跡。
手從背後游回來,停在方應理的眼下,一片綠色的樹葉在任喻的拇指和食指間,葉片上貼著一個小小的紅色愛心貼紙。
「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