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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餘路上,寶月都是抖著手,張大耳朵聽旁人說話。
馬車行至長江口,渡口泊船數裡,雲煙淡渺,銀河玉帶蜿蜒從天上來,眾人等了小半日,有個褐衣的中年人過來,引著馬車駛入一條平板船。
船上有小艙室,寶月扶著甜釀去艙內坐,船雖舊,內艙卻佈置的整潔乾淨。
江面風平浪靜,一眼遼闊,靜水東流,碧天如洗,白雲如煙,白鳥展翅高唳,回頭望,還能見江岸碧綠的蘆葦。
上一次過長江是在鎮江渡口,夜半時分,風浪顛簸,狂風呼嘯,她在夢中,夢境混亂又靡艷。
甜釀輕輕嘆氣,她偶爾也會想起施少連,舊年的清脆笑語和肌膚上的黏膩汗水,清風和膩香交織在一起,像什麼?像用清甜的花蜜水泡醇厚濃茶,一開始就格格不入。
寶月端來茶壺,甜釀拾起杯子,呷了一口,茶味熟悉,老君眉,味輕且甘甜:「你從家裡帶來的茶?前幾日怎麼不是這個?」
「沒有啊……是船家送來的茶。」
甜釀心頭猛然跳了一下,低頭看著手中的茶盞,細白透明的白盞,質地甚佳。
船隻靠岸,船沿擱好船板,車夫驅著馬車緩緩駛下平緩,沿著人流,向前駛去。
寶月看著甜釀臉色發白,緊緊抿著唇,一聲不吭僵坐在馬車內:「小姐,你怎麼了?」
天色不早,這夜宿在客棧裡,這裡是官道岔口,因商旅興旺聚集而成的一座小鎮,明早啟程再行一日,明日就進了金陵城。
這夜,甜釀是盯著寶月入睡的,夜半時分,甜釀搖醒寶月:「寶月,快起來。」
寶月揉著眼睛起身:「怎麼了?」
甜釀換著一身極樸素的衣裳,將頭髮纏成光髻,問她:「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不成婚了麼?」寶月詫異問。
「不了。」甜釀臉色蒼白,「金陵未必是可去之地,你不走,我自己走了。」
寶月一骨碌從床上起來,穿衣裳:「我跟小姐一塊。」
客棧門掩著,門口櫃檯趴著打瞌睡的店小二,一盞油燈輕輕晃,等著來投宿的過客。
半夜仍有趕路的車馬行人在官道上走過,借著月色能看到官道上不時經過的黑影。
甜釀拉著寶月的手,躡手躡腳出了客棧大門,藏在官道兩邊的雜草往前走。
「小姐……我們到底要去哪兒?」寶月有些害怕,手掌冰涼,「黑黢黢的……寶月害怕。」
「我們找車搭我們一路……」甜釀咬牙,環顧四野,「去金陵吧。」
身後突然響起咄咄的馬蹄聲,緊促,聲聲落地,甜釀頭皮一麻,拉著寶月往前奔去。
月光下,有人縱馬橫攔住她們,面前有一人,凝視著眼前呆若木雞的兩個女子。
施少連臉色很冷,笑容卻仍然溫柔,仰頭看著漆黑天幕,輕輕嘆一聲,而後柔聲道:「妹妹……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
次日一早,田氏收拾妥當,從房裡出來,見著眼前整理衣袖的男子,臉刷一下白透,施少連抬頭瞟她一眼,甩甩袖子,臉色淡淡的:「甚巧,在這兒遇上嬸娘,一道上車吧,回江都。」
第58章
寶月緊張如小鵪鶉,挨坐在甜釀身旁:「小姐,馬車朝著渡口去了,我們……要回江都了……」
甜釀端坐車內,雙手安分擱在自己膝頭,不起波瀾的目光放在自己手指上。
十指剝青蔥,先前用鳳仙花汁染的指甲依舊嫣紅,指甲根部新生出的半月牙兒淡白微粉,這是一雙柔軟鮮嫩、賞心悅目的手。
「回就回吧。」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
昨日夜裡,在這陌生的地界,昏暗的夜色下,施少連翻身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