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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沅微笑地打手語,道:「吃了藥,這退熱,總不能一下子就退了是不是?總得要有個過程?」
他看著她,眉頭還在蹙起,須臾,終於漸漸舒展開來了。
又是密密切切雙方彼此的心跳聲。
江沅沉默了半晌,終於問:「外面是……」
「哦!別理他,那死小子,在鬧酒瘋!」
江沅道:「他好像在罵你,還說他很恨你,說是你害了他?」
傅楚頭疼,閉目,不吭聲。
江沅又道:「你為他做了那麼多事,你為以前你們的那個家也犧牲付出了那麼多,你那麼寵他,凡是都慣著他,依著他,為他收拾這個,收拾那樣的,一大堆的爛攤子,他……他又怎麼可以恨你呢!」
傅楚緩緩開啟了眼睫毛:「我終究是欠了他們啊!他其實也說得沒錯!他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我,所以——」
江沅:「不!你不要這樣說!不要!」
她急了,打著啞語,目光含著什麼,沾染到睫毛。
傅楚看得簡直又是一個大震,男人的心跳得越發狂亂厲害了。
這一剎那,他分明帶著萬分的武裝與小心,發誓要對她絕對保持某種位置的距離,然而,卻就是控制不住。
江沅輕輕地伸手,撫摸他臉。
男人徐徐又閉上了眼睫毛,頃刻,再睜開。
江沅又啞語,說:「你這一生,承受得太多了!你忍受了那麼多痛苦,為了報仇,做盡常人無法想像理解之事,你的隱忍,你的痛楚,我一想到這個,就很心疼——」
「你妹妹傅琴,分明不是你害的,你為什麼非要往自己頭上冦呢!你的弟弟傅容,他也是你們一家的分子,真是滑稽可笑,你為他們做了那麼多,他居然還說恨你——」
傅楚的嘴唇顫抖起來,連同他的心臟也顫抖起來。多麼溫柔通透、善解人意的女孩子!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從第一眼起,就對這個女孩兒起了憐惜呵護之慾,甚至到後來,總是想寵著她。她太懂事了!
這也是憋了很多年的委屈心酸,他會在那個夜晚剋制不住給她講。
可是,他想要逃避——她越是好,就越是想逃。
江沅其實並沒說完,如果,她知道對方是這樣想她,肯定會覺尷尬羞恥。
這個男人,他的妹妹不理解他,要把自己封閉起來,面對家仇和恥辱,無法再正視自己的人生,所以,她像個青蟹似地躲進了殼裡,把所有的爛攤子,所有的人世醜惡、報仇雪恨,統統丟給了這個兄長……讓他獨自面對,不惜以身伺虎。
他的親兄弟也不理解他,甚至還恨……
江沅想著想著,越發替他鑽心難受。到了這一刻,她終於明白傅容的報復心理了。也明白,為什麼傅容要對她做那些事。
他嫉恨哥哥,自己的人生被毀了,他這個哥哥在他的眼裡,也同樣沒資格去享受——比如風花雪月,比如兒女情愛。
她感到自責懊悔,那天夜裡,她一陣陣乾嘔——何嘗不是對他同樣起了噁心的感覺?甚至覺得髒?
他的人生、他所不得不逼迫自己承受的恥辱,從來都由不得他選擇。
江沅輕輕握著他的手,他還是很想要抽開,再逃,可是,終究捨不得,怎麼也捨不得、抽不開。
他微笑道:「等你好了,我要安排一場隆重的宴會!」
「嗯?」她一愣。
「這是你嫁給我過的第一次生日,我得想個法兒,說什麼也要幫你把這生日宴搞得盛大隆重,讓全天的人都來祝賀瞻仰!」
江沅眼眸澀澀地:「你不說,我都快忘了我的生日再幾天就要到了!從來,都不會有人記得我的生日,你,你是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