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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鋼鐵人不屠殺,只是精確。他們飛在幾萬米以上的平流層,飛彈射不到,他們卻能準確炸毀地球的控制中心。他們只銷毀軍事指揮和武裝戰士,不涉及平民。指揮官不知死了多少,千萬高精尖的頭腦如流沙煙消雲散。換了控制基地也沒用,只要使用電磁波的操控,就如同聚光燈亮在夜晚,他們總能輕而易舉發現控制者隱藏的位置。東躲西藏,也免不了地下室的轟炸。指揮部接連被毀,軍隊和武器還在,但是能夠指揮和操控的人越來越少。潰散幾乎是不可避免的,偶爾的激情誓師像孩子對著空氣打拳。
失敗幾乎是註定的,但人們的問題是要不要投降。如果投降,並順應他們的心意,人類能活下來。沒有跡象表明他們想要毀滅人類。他們對抵抗軍和平民的態度有天壤之別。目的似乎只是地球的臣服,如果不抵抗,他們並不會殺戮。甚至原有的土地佔有和產權支配也不受影響。他們贏在精確,贏在區分。一切都表明,投降是最好的選擇。
只有寥寥無幾的人會想要破釜沉舟,尋求最後的抗拒。一如巴黎面對納粹時的抵抗運動,一如清兵入關後僅有的造反團體。
林老師是抵抗者。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是他。在入侵前如果讓我假想這麼一天的到來,讓我猜想誰會是抵抗者,我會猜到一百個人,但不會猜到林老師。他只是音樂教師,快要退休的普通的指揮系教師,性格內斂,從來不曾參加任何政治運動和示威遊行,讓我猜多少次,我也不會想到他。林老師學提琴出身,從我十歲就教我拉琴,這許多年間一直是我古典理想的榜樣。他沉浸在音樂中,在一個比人世更廣闊的世界生存,專注而沉默,思維深入而持久,他也許也有憂慮,但永遠不在臉上。他六十歲仍在學習。
我怎麼也沒想到,林老師會提出炸毀月球。
&ldo;先別說這事,&rdo;林老師帶我來到視窗,&ldo;你來看這個。&rdo;
我到林老師家,第一件事自然是詢問計劃的具體步驟,但林老師似乎有更重要的念頭,什麼都沒說就先將我帶到窗邊的寫字檯前。
我心裡的疑惑只好暫時放下,跟著林老師來到他攤開在桌上的紙張和樂譜邊上,循著他的指點將目光投在一串密密麻麻、如詩歌排列的數字上,數字全是分數,一行行從上到下,有的一行兩三個,有的一行只有一個,雜亂卻錯落有致。在紙張的另一側邊,有零散的音符按著相同的行列排列一一對應。中間有英文字母和符號,整張紙像密碼編寫的天書。我掃視了一下,這樣的紙張桌上還有五六張。
&ldo;我最近才知道,宇宙原來有這麼多音符。&rdo;林老師的聲音透出洋溢卻暗含傷感的讚嘆,&ldo;宇宙的每個角落,每一個角落。都是自然的音樂。如果我早一點知道就好了。&rdo;他又拿起一張圖片給我看。圖片我認識,是彩色的太陽繫結構。&ldo;你看這個,太陽系行星的軌道就是一串同一的音,每兩個軌道之差都是前一差值的二倍,如果當作弦,那就是八度八度向上翻。還有這個,這個是黑洞周圍發現的訊號,週期訊號,叫作……叫作什麼來著?&rdo;
林老師說著,回身望向身後,發出探詢。我跟著他回頭,這才發現屋中背對門的沙發上坐著一個人,一個比我年輕些許的男生。視窗的光剛好直射到他臉上,他的頭髮短而直立,面孔微微笑著,顯得異常乾淨。面對林老師的詢問,他先是看了看我,帶一絲歉意地笑笑,然後很自然地回答:&ldo;準週期震盪。&rdo;
&ldo;對,準週期震盪。&rdo;林老師繼續往下說道,&ldo;黑洞周圍的準週期震盪。常常是兩個峰,你看這常見共振頻率,2∶3,哆唆五度,然後是3∶4,這是哆發四度。完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