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西賓常詠《歸田賦》 閒日過從故人來(第1/3 頁)
時近六月,風和氣清。
一場暴雨之後,興王府裡,長楊映沼,竹木蓊藹。
這一場暴雨,猶似天河之水傾覆。犁庭掃穴般,將暑氣一掃而盡。
王府長史袁宗皋,在驟熱乍寒之下,染了風寒,臥床將養。
於是,給朱厚熜日講的先生,咱換成了興府幕賓張宣。
此人本是餘姚人,博取舉人功名後,屢試不第,心灰意冷之下入了王府。
又因自詡才高不遇,自視甚高,卻無半分庶務上的能為,也只有妙手偶得佳文時,博朱祐杬一笑。
這一日,用過早膳,朱厚熜照例來了王府西府草湖。
一過遊廊,入目的便是一泓湖水,波光淋漓;湖水之下,遊鱗瀺灂。
湖中一座小島,其上白巖累疊,草木繁盛,乍然望去,恍若堆雲疊翠。
湖畔,一人頭戴蓑笠,垂釣於湖前。
令隨侍內官在遊廊前候著,朱厚熜徑直信步拱橋之上。
到了此處,已經有悠揚頓挫的調子,自前方小島傳來。
“仰飛纖繳,俯釣長流。
觸矢而斃,貪餌吞鉤。
落雲間之逸禽,懸淵沉之魦鰡。“
再走近些,便見張宣坐著小帽椅,魚竿搭在腿上,雙目似假寐般閉著,搖頭晃腦的賦以娛情。
還仰飛纖繳,分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酸書生!
朱厚熜暗暗腹誹,面上卻帶著三分笑意,下了拱橋,踱步張宣身前,作揖道:“請先生安。”
行過禮,朱厚熜忽而笑了出來:“先生吟賦垂釣,池裡的魚,全被先生嚇跑了。”
張宣充耳未聞,仍舊自顧自搖頭晃腦,吟嘯間,竟是愈發聲情並茂。
“於時曜靈俄景,系以望舒。
極般遊之至樂,雖日夕而忘劬。“
吟道極致時,張宣竟是咿咿呀呀的,唱起了梨園調子。
如此場面,直叫朱厚熜肚子裡酸水直冒,腹誹不已。
朱厚熜連忙偏過頭去,拉過一把小帽椅,坐下。
再回身時,歌聲以停,恰見張宣正一臉嚴肅的盯著自家。
朱厚熜嘴角一抽,輕聲喚道:“先生?”
“世子可是覺得,僕很是荒唐?”
言語間,面上肅然盡去,反倒是帶上了幾分揶揄。
“豈敢,豈敢。”朱厚熜嘴角再抽,忖道:果真是個自視甚高,卻覺才高不遇的酸儒。
閒時垂釣所吟,是張子平的《歸田賦》。
張衡,字子平,後漢南陽人。
漢順帝永和三年,於河間相任上乞骸骨時,由於深感閹豎當道,朝政日非,豪強肆虐。
而他自己既俟河清乎未期(等不到海晏河清的世道來臨),又無明略以佐時(沒有韜略可以輔佐君王),於是才有了名傳千世的《歸田賦》。
只是以張衡之才具,尚要謙稱“無明略以佐時”,區區一落魄舉人,竟也後顏以自比張衡,真真是叫朱厚熜無言以對。
張宣一捋長鬚,閉目晃首,“君子當養浩然之正氣,世子年歲尚淺,浩然正氣自然是醞養不得。閒日時,垂釣於湖,方可養些靜氣也好。”
“先生,可學生已經養了足足數日靜氣了。”
起初,朱厚熜尚以為這位張先生,乃是虛應故事,孩視於他。
然而令駱安打聽了一番,才曉得這位張宣,本便是極疲懶的人兒,如之奈何?
張宣直起身子,坐下小椅發出一陣響動,抬手遙遙指著湖面,“欲養靜氣,須得沉下心來,日久自建其功也,世子豈可操之過急?世子當知,致虛極,方能守靜篤。”
朱厚熜一臉不可置否,張宣也不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