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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深秋了。那位曾和我秘密交談過的劉先生居然被釋放了;他在臨走時,還和我殷殷話別。
我為他的出獄欣慰,似覺得我這個政治犯也增了出獄的希望;但也有點難過,因為此後我沒
有了一個唯一可以談話的人,也少了一個通訊息的人。我腦海中更引起許多幻想,劉先生出
獄了,我卻不能,這必定外面不易援助,也許還要坐上幾年。覺得如能在獄中念幾年書,或
可在學問方面得些成就;可惜我只能得到少得可憐的小說書。我仔細一面回憶已往所做過的
事和所閱讀過的書籍,企圖尋找出一些新道理來。
那看守所的院子,是我日常踱步、做體操的地方。有時我會測驗一下那圍牆的堅實程度、
或量其高度,或試聽牆外的聲音,或踩踩腳下的地基。我想逃出去,因此曾想到挖掘地洞、
衝出牢門,用計謀或硬打出去等等。這一切,無非是幻想,自然難於找出頭緒,不過發洩一
下作為一個犯人的憤恨和反抗的心情罷了。漫長的時間總在左思右想,最初佔著首要地位的
是我自己和我太太以及其他同難者的安危,其次是外面我的同志們和整個革命事業會因我的
被捕受到可能的影響,乃至他們工作的進展估計等等。日子久了,甚麼辦法都想不出來,自
然就慢慢轉到如何利用監獄中的時間來鍛鍊自己的問題。在散步的時間內,往往想得頭昏腦
脹,有時搖頭,有時做手勢,甚至高聲喊叫出一兩句話來,引得旁觀人的驚奇注視,以為是
神經病發作了。散步累了躺在炕上,天花板就彷彿成了銀幕,海市屋樓和各種形象都會映現
出來。晚上也老是不能成眠,夢魔往往隨著那些幻想的形象而來。這樣我才深刻體會到,一
個人沒有師友的切磋、圖書的參閱、孤單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天地中的痛苦。無法接觸廣大
社會,個人的思想不免會亂雜無章,拋不開感情衝動,免不了顧此失彼,思想也就不成系統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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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憶》第一冊
我在獄中的界想對我以後的種種作為頗有影響。大體說來,減少了我這個在當年只有二
十七歲的青年那種勇往直前的銳氣,並磨掉了做人處世太過直率的一些稜角。我那時常想到
而今留有印象的是:我這個原想研究自然科學的青年愛國者,竟成為一個共產主義運動的領
導人,沒有或很少研究過政治學、經濟學、社會學、哲學以及歷史學等,而要想有驚人建樹,
究竟缺乏準備,單憑熱忱,是不夠的。所以還是把自己的雄心抑制一些的好。在中國如何實
現共產主義,我始終想不出個頭緒來。至於對國民革命和民主共和國,我倒有過不少的設想,
認為要有顯著成就,需要一個歷史時期,甚至超過陳獨秀所說的&ldo;三十年&rdo;也未可知。我的
懷疑點多半根源於&ldo;革命&rdo;這個概念。我已不像以前那樣迷信革命,轉而認為革命是非常手
段,並不能解決眾多的社會問題,而且革命還會產生一些不良的副產品。我回味我所知道的
蘇俄革命,孫中山所領導的中國革命,中共的長成和馬林等人對我的爭鬥等等,自覺已能有
更深的瞭解。時&ldo;一致&rdo;、&ldo;組織&rdo;、&ldo;權力&rdo;、&ldo;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