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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唯一的茶室裡，老太太正在會客。

年輕的客人跽坐一方，手裡翻閱一份合同，不露聲色。

頭髮花白的老人坐在鋪有墊子的軟席上，目光沉靜，姿態閒適。

這間茶室是單另闢的一間屋，對著花圃，隔扇半掩，園景將露未露，遮擋的部分隱約映在半透明的隔扇上。茶室內原木地板鋪設，長條的傢俱，考究的插花擺件，一幅工整的行楷書法掛在壁上，茶桌鋪一塊素雅簡潔的桌布，上面擱了一整套茶具。

&ldo;還喝茶吧，普洱，龍井……沒記錯的話，你和你爺爺都愛猴魁茶?&rdo;老太太笑著說。

喬蘅說是，&ldo;太奶奶記性真好。&rdo;

屋內一早點了檸檬精油薰香，對緩解疲勞，安撫情緒很有療效。

老太太見他看的認真，露出微笑，也不打擾他，摘下腕部的翡翠玉鐲，有步驟地鼓搗那些茶具。

她一雙手白淨，略微乾瘦，背部筋骨突兀，是老年人都有的特徵。

布好茶，喬蘅也看完了合同，老太太喚他道：&ldo;喬蘅?&rdo;

&ldo;太奶奶，您以前還叫我小蘅。&rdo;喬蘅托起式樣精美的茶杯，細細品茗。

&ldo;是啊，小蘅。&rdo;董如許有些感概，&ldo;上次見到你，遇桐和遇子也才七歲吧。一眨眼十幾年光陰過去……歲月不饒人。&rdo;

歲月不饒人，是一句感嘆。艾家這些年不易。

茶香撲鼻，茶味醇厚，是一盞不可多得的好茶。喬蘅低頭不語，不知在想什麼，微不可見的一縷青煙升起來，化成淡薄的水霧凝在眉宇間。

老太太說：&ldo;你是為遇子來的吧。&rdo;

喬蘅一點也不感到驚訝。老太太經歷一個世紀，能把一個家族支撐起來，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他早有領教，怎麼可能猜不到自己的來意。

喬蘅問：&ldo;我說是，太奶奶會直接告知她的現況嗎?&rdo;

老太太看著年輕人，笑容越來越大，&ldo;既然讓你來，就不會阻止你尋找答案。&rdo;

老太太沒直接告訴實情，卻在知道他意圖的情況下默許了他的做法。喬蘅雖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何在，但也沒有追問。

對喬蘅老太太也事先了解過，心裡有底。喬蘅年紀輕輕，心機就如此深沉，讓人不敢小視，但她意外地欣賞他的處事風格。

老太太站起來，取了遮陽帽，&ldo;小蘅，和太奶奶一起出去走走。&rdo;

出了茶室，喬蘅扶著老太太沿途漫步。走到一座木製的小橋上，老太太望著池塘裡白灼灼的天空倒影，說：&ldo;喬蘅，你知不知道啊?&rdo;

喬蘅低下頭，停在她耳畔，只聽老太太說：&ldo;當初你六叔有意把遇子託付給你的。&rdo;

艾原野待喬家獨生子的態度大家看在眼裡，說他是把喬蘅當半個兒子來養。喬蘅那時候已經成年，心裡有數，但六叔不開口，他自己不好確認，心裡一直揣著疙瘩。現在老太太替他解了惑，喬蘅反而說不出來的難過。

&ldo;為什麼要找她?為什麼現在才想起找她?&rdo;

老太太一連問了兩個為什麼，他該怎麼答，是告訴老太太實情，在失去蹤跡的前一天，遇子問他：&ldo;如果哪天我不見了，你來不來找我?&rdo;

&ldo;不是不找，是找不到。&rdo;喬蘅抿緊了唇，一向帶笑的眸子少見的沉默。

老太太笑了下，拍了拍他手臂，&ldo;趁大家都在，留下用飯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