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蚱蜢墜入了一種真正痛苦的深淵中。海鳥突然從眾多的崇拜者中間消失了。電臺主持人在歌迷熱線中告訴人們,海鳥去南方巡迴演出了,過了一陣又有人打電話詢問海鳥的行蹤,主持人說他們與海鳥也失去了聯絡,海鳥的行蹤一貫是保密的,喜歡他的朋友可以去購買他最新推出的盒帶《愛情的墳墓》。
蚱蜢買了一盒《愛情的墳墓》,他心存幻想地尋找著那首《頭髮》,但盒帶里根本沒有與頭髮有關的歌。
有一天蚱蜢在一家花店前看見了海鳥的那輛北京吉普,幾乎同時他看見海鳥和一個懷抱玫瑰花的女人走出花店,蚱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海鳥的瀑布似的長髮沒有了,海鳥剃了一個驚人的光頭。蚱蜢來不及細想長發與光頭之間的關係,他衝到海鳥面前大聲說。海鳥,我可找到你了,這陣子你跑到哪兒去了?
海鳥把懷抱玫瑰的女人送進吉普車後口過頭說,要簽名吧?有筆嗎?
不是簽名,是《頭髮》,我那首《頭髮》你看了嗎?蚱蜢喘著粗氣說,你有什麼感受?
頭髮?海鳥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忽然意味深長地一笑,現在你們都喜歡留長髮,那我只好剃光頭啦。
不是頭髮,是我給你的那首歌,你唱了嗎?你喜歡嗎?。你們用剪刀殺死了我的頭髮,那一句你喜歡不喜歡?蚱蜢急不擇言地提出一串問題後突然呆住了,他發現海鳥臉上的表情就像是欣賞喜劇電影的觀眾,你沒看那首歌?你把它扔了?蚱蜢盯著海鳥似笑非笑的臉,他的聲音因過了衝動而顫抖起來,音樂就是痛苦,痛苦就是音樂,我們對音樂的理解是一致的,你怎麼可以扔掉我的歌?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待我的痛苦?
音樂就是痛苦?這麼理解音樂未免太片面了吧?海鳥把腦袋伸進吉普車,朝裡面的女人扮了個鬼臉,然後他以一種溫和的口氣對蚱蜢說,歡樂,愛情還有性愛也是音樂,你要是有體驗就會明白的,就像現在,我正在創作一支愛情歌曲,可你卻堵著我,你把我的歌打斷了,你不是熱愛音樂嗎,你要是真的熱愛音樂就請你走開,為了音樂,請你走開好嗎?
蚱蜢當時像是受到了一股魔力的操縱,他往後退了幾步,海鳥微笑著往前走了幾步,一直走到了吉普車內,直到車門被砰地撞上,車窗裡傳出幾聲壓抑的咯咯的笑聲,蚱蜢才幡然醒悟,他上了海鳥的當,海鳥出爾反爾冠冕堂皇的理論只是用來擺脫自己,他在海鳥的眼裡不過是一個卑微而討厭的崇拜者。
這年秋天蚱蜢無可奈何地成了一家酒店的服務生,父親向他發出了最後通碟,去工作或者滾出家門。蚱蜢選擇了酒店,他記得臨上班的前一晚父親剪掉了他的那頭長髮,他從父親嘴裡的噝噝之聲中感受到父親的快樂,父親從這次理髮儀式中獲取了無尚的享受,而蚱蜢的心在滴血。
蚱蜢沒有想到他會在酒店裡與海鳥再次相遇,更沒有想到這次相遇如此奇特如此荒謬。
蚱蜢看見海鳥與兩個美麗而時髦的女人一齊走進酒店大堂,蚱蜢甚至看見了海鳥脖頸上的一塊紅印,他們纏綿地湧入電梯,看著電梯的顯示燈一路亮上去,1234567,哆唻咪法嗦啦西,他們大概要去七樓的客房,蚱蜢突然明白了海鳥脖頸上那塊紅印的實質,讓蚱蜢感到愕然的是海鳥既然如此風流快樂,為什麼總要在歌中讚美孤獨和痛苦?這個海鳥真的是他心目中的那個海鳥嗎?
夜裡蚱蜢心神不寧,無法抑制一種強烈的慾望,他要讓海鳥認識自己,他不是一個卑微的歌迷,而是一個痛苦的被世俗所湮沒的音樂天才,海鳥不可以無視一顆痛苦的心靈。蚱蜢這樣思考著,猶豫著,終於在凌晨時分敲響了那間客房的門。
門其實是虛掩著的,蚱蜢走進去便覺得氣氛異樣,房間裡空無一人,地上卻扔著男人的鞋子、襪子和內衣,蚱蜢推開盥洗間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