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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就締結的約定。
夏觴沒有辦法控制,也沒想過要控制爆發的憤怒和瘋狂。傷害一切可以傷害的人,包括她自己。破壞一切視線範圍內的東西。她記得那年7月好熱,易秋等的簽證來了。易秋來見她。說她不去美國了。
可夏觴的狂喜只持續了一天。第二天,易秋死於意外了。所有人都惋惜。
夏觴在易秋給她的書裡,找到了她偷偷放的書籤,上面是娟秀的字跡:對不起,我只能這樣,才能和你在一起。
易秋的未婚夫回來,拿走了她的骨灰,她信守了對那個男人的承諾——一輩子相守。
“但一切只有我知道……”夏觴低著頭,艱難地說完最後一句。
她的眼神裡的寂寥,刺痛了沈清石的神經。她不知道她該為夏觴做點什麼,只能把她的腦袋按進自己懷裡,聽著夏觴努力壓抑的哽咽在她喉嚨被擠成沉悶的咯咯聲,這揪痛了沈清石的心。讓她不忍心去看夏觴此刻的表情,只是任由夏觴的胳膊緊緊勒住她的腰,那樣的力道讓她的肋骨隱隱作疼。不知道過了多久,夏觴才放鬆下來。累攤在沙發背上,繼續往下說:
“如果原先,我只是抗拒規則,內心叛逆,那麼在接下來的兩年時間裡,我連抗拒和叛逆都沒有了。時常會產生錯覺,自己的心臟好像不跳了。後來,我不經意走進了菜皮的酒吧,遇見一個和她有點像的女人,雖然只是長得有點像,我還是跟著她回家。那天晚上,我暫時忘掉了我是誰。之後,短髮的,白面板的,小個子的都可以起到同樣的作用,再然後只要看著順眼的女人都行。直到我發現身體的慰藉,只能帶來靈魂的空虛。我和表哥到重慶去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個最像她的女孩子,太像了。像到讓我有一種回到過去的感覺。但那只是幻境。”
說這個秘密似乎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氣,她的腦袋倚在沈清石肩膀上,整整十分鐘都沒動一下,沈清石輕輕拍著她的背,轉頭,一一吻過她的耳朵,鬢角和臉頰。突兀的手機鈴聲打破了交頸般的寧靜的廝磨。夏觴恍恍惚惚接起電話,答應了一連串“好的”。
“我要回去了,我媽媽催我回家了。我答應她年前、年後都乖乖呆在家裡。”她嘴上說要回去,雙手卻依舊摟著沈清石的腰。
沈清石只好催促道:“快回去吧,不然就真的太晚了,你開車來的嗎?”
“再抱一會兒。”夏觴狀似撒嬌。
沈清石不知道為什麼單純的擁抱會演變成飢渴的法式深吻,夏觴的手甚至探進她的衣服裡,隔著內衣在作亂。但她並不想拒絕。所以再次響起的手機鈴聲讓兩人都感到懊惱。
夏觴最終屈服於她母親的嚴厲召喚。戀戀不捨地幫沈清石關上房門。
良久,沈清石拉過沙發上的毛毯,意識逐漸模糊……
【流轉的時光】番外篇(二)【樹的回憶】
法國梧桐的原產地是英國,法國人把它帶進了上海。於是,儘管法租界的霞飛路已經成了上海人的淮海路,法國梧桐卻依舊是法國梧桐。
年復一年地凋零、新生,默默記錄著、聆聽著。或是耳鬢廝磨,或是鶯聲燕語,或是離愁別緒。每一棵梧桐樹都有無數的回憶。
淮海中路的一棵梧桐樹,高大挺拔,它的回憶裡,收藏了半個秘密。但現在,就算無人知曉,也已經不重要了。
掀起市政建設時鋪就的地磚,輕輕撥開上海並不算肥沃的土地,一張小小的書籤腐爛在其間,只有梧桐樹知道,一個年輕的女子在紙上寫下的字跡:耐心等著我,給我點時間。去解開一個締結了三年的約定。
那原本該夾在書本扉頁裡的兩張書籤,卻有一張落在了梧桐樹腳邊的縫隙裡。那女子毫無所覺,帶著夾了另一張書籤的書本,帶著柔弱而堅持的表情翩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