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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豐十五年秋
京城地處北方,白日裡秋高氣爽,清晨卻是冷凝的,撥出來的氣都帶著水珠子。
天還擦黑,只遠處像是墨汁兒被稀釋後顯露出薄薄亮色來,下人們就著這點子亮光,影影綽綽在天井內穿梭著忙碌,跟晨霧似的安靜無聲。
武寧候府老太君的榮威堂抱廈內,一等大丫鬟正帶著幾個二等丫頭準備伺候老太君起身的物什。
「把青鹽和軟刷拿過來。」身穿湖綠色對襟褙子的紅梅將漱口茶盞蓋上後,輕聲吩咐。
同色衣衫的俞桃接過春梅手中的兔毛軟刷,輕巧開啟雕著富貴花開的梨木櫃,從軟白瓷罐裡舀了勺青鹽放在暗金祥雲紋銅盅內,聲音嬌軟:「紅梅姐姐,準備好了。」
紅梅嗯了聲:「你若是還混沌著,一會兒伺候老太君起身後,我跟喬嬤嬤告一聲你身體不舒服,你去後頭再躺會兒,等夫人們過來前,我喊你。」
同為一等丫鬟的芷秋聞言冷冷瞟了俞桃一眼,沒說話。
俞桃自是瞧見了芷秋的神色,只搖頭:「我沒事兒……」
紅梅見素日裡臉頰肉嘟嘟的淘氣丫頭,一雙水靈靈的眸子裡泛著血絲,忍不住摸摸她的腦袋輕聲道:「我在前頭盯著,你歇會兒也無妨,叫老太君看見你這雙眸子,要心疼的,再說還是喜慶日子,也不合適。」
俞桃長得好看,在侯府養了五年多,養出了一身不輸各房小姐們的白皙皮子,摸著水潤光滑,配上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叫人瞧著從心裡發軟。
只因俞桃柔嫩的小臉兒上太過白皙,眸中的血絲和眼下的青黑便特別明顯,一看就是沒休息好。
俞桃鼻子一酸,眼眶多了幾分濕潤,她趕緊低下頭,緊緊攥了把紅梅的手:「謝紅梅姐姐心疼我。」
芷秋在一旁往銅盆裡兌溫水,聞言撇了撇唇,瞧著外頭喬嬤嬤站在門口沒吭聲,哪怕有心說幾句,也不敢在老太君還沒起身的當口。
內室裡有了動靜後,丫鬟們都踮著腳,安靜地進去伺候主子起身。
武寧候府乃武將世家,蕭老太君今年也不過四十有五,平日裡利落乾脆,不喜太多人伺候。
等蕭老太君梳洗完,見喬嬤嬤看著她點點頭,俞桃便偷偷退出來,回到了自己和紅梅的房裡。
一回來,她就跌在了床上,止不住地渾身打擺子。
俞桃記得自己明明在七年後的盛夏,武寧候大婚前被灌了毒酒,疼得失去了意識,卻怎的又在乾豐十五年秋,在老太君的院子裡醒過來了呢?
她是昨兒個下午回來的,一直渾渾噩噩到今天早上都還緩不過神來,這到底是一場噩夢還是老天憐憫她,讓她重來一回?
俞桃哽咽著捂住肚子,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卻彷彿還有餘韻,叫她怎麼都不敢相信只是噩夢。
好在很快她就能確定了,武寧候在西北打了勝仗,今日便要回府。
她記得這一日,夫人們帶著小姐們請完安就在老太太屋裡等著,二房的五小姐翟安薇突然來了葵水,羞得差點哭死。
俞桃擦乾淨眼淚,強迫自己閉眼休息了會兒,等紅梅進來喊她,俞桃才趕緊收拾好,去前面伺候。
看著替她整理髮髻的紅梅,俞桃止不住地想落淚,死死咬住內唇才忍住。
她希望自己只是發了一場噩夢,那樣她不會死,紅梅姐姐也不會死的那麼慘。
收拾好雜亂的心情,俞桃低著頭去抱廈裡,給老太君倒了盞茉莉花露,輕手輕腳端著進了榮威堂正院。
路過打簾子的春巧時,俞桃用盡全身力氣才沒去看她,進門努力揚起個討巧的笑容來。
「我說你個丫頭哪兒去了,用早膳都瞧不見你,瞧著這是去躲懶了?」蕭老太君見著俞桃那張漂亮的小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