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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在從前只有皇帝才能用,這不是復闢的野心是什麼?
又有人列舉了一些走資派們的荒唐來證實這奪權的必要。但這些道聽途說越來越離奇越來越離題萬裡,連走資派吃魚舌頭人腦子都提到了。最後還是由羅大媽撥正學習態度,再由司猗紋唸了一段關於中國援助一個像明燈一樣的社會主義國家修建紡織廠的事,學習會才宣告結束。
散會後,這些基本成員並不急於馬上離去,她們紛紛使著眼色,似乎在等待一個什麼時刻。司猗紋感覺到那眼色,便向羅大媽告辭,出了居委會。
司猗紋的眼力是大有必要的。原來居委會的這些基本群眾和骨幹真的在等待一個時刻,近來上邊不時給街道分發一些貧農票,那票只發給經過驗證的三代貧農。憑了貧農票可到指定地點去買抄家物資,那價錢便宜得如同象徵性收費。有時兩塊錢能買一張三人大沙發,十幾塊錢可買一張全新席夢思大床,二十塊錢便能買回一套明式硬木傢俱了。至於那些低檔的桌椅衣櫃之類,也就值幾根冰棒。然而人們還是為這種票證的價值糾紛著,為了平息這不必要的糾紛,居委會又實行抓鬮的辦法,卻也終未使那攀比、摩擦終止。後來那攀比和摩擦的平息卻是靠了一些傳說。原來持貧農票者運氣的好壞並不在於你所得物資的固有價值,有時在那看來寒酸的東西內部卻潛藏著你萬萬料想不到的可觀的意外收穫。這意外的收穫能把你驚得目瞪口呆:一隻普通枕頭裡就可塞滿上百雙正在時髦著的尼龍襪;北城有個聰明人巧妙地撬開一個床頭櫃的夾層櫃門,櫃門裡竟夾掛著幾十塊瑞士表:全新的大英格、歐米加……衣櫃夾層裡塞首飾,沙發靠墊裡塞尼龍褲衩,最使全城貧農興奮的是東城某人偶爾撿起一張被人扔掉的貧農票,憑它花四塊錢買回一個舊席夢思床墊,回家拆開一看原來裡邊碼滿了十元一沓的人民幣。那人被傳得連衚衕門牌號碼姓名全有,於是那些不脛而走的使人興奮的訊息終於不再為那票證本身的價值而計較。她們只需從她們主任手中押寶似的抓了鬮,再由她們的男人奓上平板三輪去那個指定地點拉貨。
響勺衚衕已經分發過這種神秘莫測的票證了。平板三輪在衚衕裡奔跑著,許多宅院不時傳出敲擊聲。一切有著疑點的木質傢俱被大拆大卸著,彷彿購買不是目的了,目的在於回家之後這拆和卸。枕芯裡的羽絨、木棉在衚衕裡飄揚;席夢思床墊被割得七零八落,一朵朵彈簧神經質地痙攣著。只是到目前為止全衚衕收效甚微:除有一家在一隻抽屜底層撬出一副銀鐲子外,尚沒有重大發現。
人們熱切企盼著下一次的鴻運來臨。
羅大媽也抓到一張票,表面看她的手氣不能算好,她僅抓到一張桌子票。羅大媽以此一再證明著她的大公無私。她拿這鬮買回一張比八仙桌小些的、尚屬於硬木之類的方桌。當大旗把桌子從三輪上卸下來扛進院子,司猗紋立刻就發現了它的出處,就像認出了一位闊別已久的老熟人。
莊家的那張麻將桌。
前不久她曾親手把它交了出去,誰知它竟像莊家一個流浪漢似的,在外邊飽嘗了人間的冷遇又返回了自己的家門。原來這些沒有思想、但又不完全為人所知的木頭傢什就這樣在人間迴圈週遊著。此時司猗紋見到這位莊家的&ldo;老熟人&rdo;沒有更多的傷感,她只是希望羅家也該像那些傳說著的人們一樣,為了從那裡找出人間珍寶而將它卸開拆開劈開,劈個稀巴爛,然後當做碎劈柴每天早晨用它的粉身和碎骨去升火,去冒煙,讓她不再看見它。
羅家在廊下圍住那麻將桌也熱鬧了一番。他們沒有拆它、劈它,羅大爺把它翻轉過來四腳朝天,敲擊了一陣,內行似的估量著它的厚度和容積,又將那書本大小的用來放籌碼的抽屜取下反覆地掂量。當他們都確信不可能再有意外收穫時,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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