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浮馬行(13)(第1/4 頁)
王代積的訊息有那麼一點疏漏。
那就是截止到第二日,也就是四月初一那天,前方八路大軍其實只有一個右候衛將軍趙光率部先行越過了落龍灘,其餘七路主力無一不在落龍灘中心線的淺灘前駐足不進。
趙光出身寒門,只因為一身修為被屢次提拔,而且如果之前登堂入室出任中郎將是賞才的話,那麼後面直接躍到一衛將軍,進入實權權貴的階層,則無疑是聖人的私人恩寵……事實上,據云內回來以後,皇帝對這個出身寒門的俊才非常看重,幾乎每次行宴都要帶著他,而且每次都要賞賜御馬、兵器、宮女、金銀,之前年關的大金柱典禮也是他和司馬正一起統帥騎兵維持秩序,那他帶著強烈的報答聖恩心態,絲毫不顧各軍的勾心鬥角,也不顧人心與後勤,直接率部先行渡過了落龍灘,也就不難理解了。
至於其他人,當然也不怪他們……因為這些名將、大將全都知道,這個淺灘一旦走過去,就意味著什麼。
最基本的一個風險,就是戰爭本身,過了這個灘就要打仗。
那句話怎麼來著?
青帝以來,亙古八千載,山海皆移,唯戰不變。
一開始的混亂部落群毆;隨即以修行者決鬥式的小規模勇士單挑外加劫掠、佔領部隊的尾隨;然後是部落消失國家建立,自動獲得中低層貴族身份的修行者,或者貴族本身天然更容易獲取修行成就,然後帶領成建制部隊的車戰時代;以及更大規模、更符合真氣輸出效率效果的騎步軍陣……最後的最後,越來越免不了的以打擊對方戰爭潛力的屠城、燒糧、決堤、摧山、燒林,外加以動搖人性為主的所謂謀略。
而無論是哪一種方式,都不曾改變戰爭的最終性質——暴力對決,失敗者通常要付出死亡的代價。
具體到眼下,就有兩個直接的風險。
首先,落龍灘不只是一個眼前的一個淺灘,那是狹義的落龍灘,廣義上來,它南北蜿蜒曲折數百里,是東夷大島(棋盤島)與東境的邊界線,因為海水的緣故,兩側各四五十里都無法耕作,再加上山脈、灘塗,從而形成了一個可能實際上寬度在一二百里的無人區,補給本身是個巨大的問題。
其次,誰都知道,萬一戰事不諧,撤退時,這裡很可能已經漲成了一片看起來並不致命,實際上卻能葬送全軍的淺海。
“司馬相公。”
左威衛大將軍薛常雄全副甲冑蹙眉走了過來。“按照你的吩咐,我那邊遇到東夷人在灘中堆砌的骨殖,已經全都被掩埋了……許多明顯的標記也收了起來。”
司馬長纓望著眼前宛如戈壁的淺灘,微微點了點頭,卻又忍不住喟然一時:“你們聽過嗎?這些只是少數立威的骨殖,前幾次死的不知道幾百萬丁壯其實全都被潮水捲到東面幾個灘塗灣地裡,堆積如山,魚鱉蝦蟹藉此肥壯異常,卻連東夷人自己遭了災都不敢去捕魚。可憐無數豪傑,都是他人父他人夫他人子……”
司馬長纓身後是倉促聚集起來的幾位將軍,他們的部隊因為需要分散進軍所以並不在此處,但不耽誤這些人快馬甚至飛過來,找到各路將軍的最高首領司馬相公來商討前路。
要知道,聖人就在百餘里的身後,而且已經停了下來,不知道是擔心前路危險,還是知道前線的將軍們其實都沒有過灘,在醞釀雷霆之怒。
但是,誰也沒想到,司馬相公和薛將軍上來就扯這個,也是諸將不免沉默一時。
當然了,片刻後,薛常雄無奈,只能勉力搖頭接話:“事到如今,司馬相公還這些幹嗎?只會沮喪軍心。只此戰,聖人給我們這樣的兵力、裝備、物資,還讓我們自家在前面做事,委實想不到哪裡還有敗的可能?”
“當然是人心。”
司馬長纓回頭相顧,花白的鬚髮被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