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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路擇遠站起來,把紙袋摁進我懷裡,牛皮紙打在胸口一聲脆響,有那麼短暫的一秒,我看出他條件反射以為下手重了,又迫使自己回到擰著眉頭的狀態,繼續控訴道:「可你瞭解他,他也瞭解你。」
展書佚我倆的相互瞭解,僅限於年輕時的口無遮攔,我自己明白,可路擇遠好像就別不過來這個彎兒。
「沒有的事」我說:「我也沒打算讓他幫忙。」
「你也沒打算讓我幫忙。」路擇遠說。
我嘆了口氣:「我不能什麼都讓你幫忙。」
路擇遠充滿疑惑地看著我,好像在問為什麼不能。
我走到窗戶邊去拉扯窗簾,想給自己找點什麼事情做,好顯得不那麼窘迫:「我知道你有錢,家境也好,我不想在你面前像個廢物,」
路擇遠又坐回床邊,低下頭,聲音也跟著低了些:「我只想你能開心,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連忙接上,什麼土味情話不過腦子就往外甩:「跟你在一起我就很開心。」
「不是的,」路擇遠說:「你寫歌的時候才開心,整個人都會亮起來。」
我強調道:「是和你一起寫歌的時候。」
路擇遠對我的力挽狂瀾視若無睹:「但是等你亮起來的時候,我反而害怕了。」
他又接著張了幾次口,全部沒能繼續進行,屢屢欲言又止,時間在這一刻被拉扯開,每一秒鐘都是煎熬。
「我怕你真的回到過去,」路擇遠終於決定說下去:「怕你重新成為一顆小太陽,所有人又開始像你靠攏,你就不再是那個敏感又無助,只屬於我自己的齊悠揚了,你會被很多人關注,會被很多人喜歡。那我怎麼辦呢?我就只能守著你的愧疚感過一輩子。」
我看著他胸腔發痛,整顆心都快碎了。
選手陸續返回,攝影棚裡沒哭夠的此刻又續上一攤兒,走廊裡傳來零星的抽泣聲,嗚咽從狹窄的門縫之中擠進來。
我終於明白,之前的閉口不談和遮遮掩掩,他是怕我聽了傷心,也知道有些話說出來,事情就改改變了,變好變壞無法預判。可總有個頂點,展書佚就又巧有準,出現在這兒,替我倆倒計時,三二一,boo。可話又說回來,炸彈只要存在,哪怕不是展書佚,這個火早晚還是會被不知道誰點著。
這倆人也是絕了,一個希望我回到過去,一個害怕我回到過去。可我就是在朝前走啊,明明路擇遠自己才最不明白。我混蛋,他充其量也就是個溫柔的混蛋。
路擇遠是個啞炮,他被點了也不爆炸,他只向空房間裡倒水,自己也鑽進來,緩緩把氧氣渡給我,等他在我面前溺死,我才能驚覺自己早已在危險邊緣徘徊。
碎了的心臟終於穩定下來,散在地上,我不太願意去理睬它。又想起關於酒館的某些節點,印象裡有次我剛上小學,在學校門口玩兒完泥巴,灰頭土臉的回去,還沒到演出時間,店裡沒幾個客人,我爸拎著我扔上臺子,完成了我字面意義上的第一個舞臺。他像世界上所有愛看自己小孩兒哭的混蛋爹似的,指望我嚎啕一場,結果我可能天生就愛把事情辦砸,偏要給他表演高臺跳水。最後摔得鼻青臉腫,被我媽看見,倆人因為這個吵起來。
這是我能記住的第一次爭吵,後來次數多越來越多,我媽覺得他浪子本性,永遠學不會怎麼愛一個家。時間長了,我爸不樂意吵了,開始冷處理,你如果非要吵,他就聽著,愛怎麼地怎麼地。再之後的某天,他帶了把琴就走了,就此從我的生活裡消失。
我媽無敵堅強一女的,晚上要顧店,從不把傷心表現在臉上。關門之後偶爾和我喝點兒酒,倆人上了頭就一塊兒罵我爸,直到最後一年,她再聊起這些事兒,才改口說有時候覺得能吵架也挺好,起碼證明還願意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