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語(第1/3 頁)
山中時光初時極慢,慢到福生能記下每一次打水燒水時壺蓋掀起了幾次,身旁黃狗又打了幾回呼嚕。
那位吳神醫的醫術確實了得,尹仲本身重傷加上勞累顛簸,如今傷口處又因為包紮不及時得再被截去寸餘,如今大半個手臂盡數被削,還好有吳神醫做的義手,只是操縱起來仍是麻煩。
她說,這假手自然比不得真手,但她這手藝也是師承京都一位工匠大家的,常人要想找她定製怕是價格都能買下一棟別院,念在福生道長仁義,這才免費為其安置。
醒來過後的尹仲在短暫的昏昏噩噩期過去後,開始振作起來。這點倒是讓福生稍微安心了些許,本來他只是覺得尹仲這個人藏著不少秘密,恐壞了他事,但隨著這傢伙後續的捨身取義,雖說也是被逼無奈,但福生牢記在心。
那些天裡,尹仲經常一個人坐在窗戶前發呆,他望著裝義肢的右手手臂,眼睛發愣,但始終是瞪著個眼珠子,面無表情。
後來,福生守在門口時,時常聽到他會嘆氣,只不過,每次嘆完又會深呼吸一口,接著拍了拍自己臉頰,自顧自的說一句“問題不大,問題不大!”
就這樣等了大概有半個月吧,尹仲終於是踏出了房門。那時,福生正劈著柴夥,旁邊煎著藥。
吳紅英因為偶爾要外出去掙點診費,所以乾脆就把這院子丟給福生去打理,而這段時間裡,福生一直兢兢業業,絲毫不敢耽誤,也是心中略有愧疚的緣故。
隨著咔嚓一聲,木柴被斧子當頭劈開。握著斧柄的福生感受到身後的視線遂停了下來,他柔和的問道“感覺好些了嗎?”
尹仲搖了搖頭,似是在笑,他自嘲道“除了手沒知覺外,都挺好的。”
平復了下呼吸,福生將手裡的斧子丟到一旁,他拿起旁邊已經咕嘟嘟冒泡的藥壺,給福生倒了一碗,送了過去。
尹仲盯著手裡那黑漆漆翻滾著熱氣的藥湯,沒有像之前那樣咕嚕嚕喝下,而是沉默著。福生待在身旁,似乎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憂鬱,於是出聲問道“需要我幫忙做什麼嗎?”
尹仲搖了搖頭,他抿了口手裡的湯碗,在苦澀的藥水鑽到喉嚨時,他微微咳嗽了聲,繼而皺巴起一張臉,望向福生,他問“道長你本領高強,不知要請你出一次手需要付出多少代價?”
聽著尹仲的話,福生搖了搖頭,他眼神中似乎帶著些許溫柔的力量,聲音都帶著些歉意“小道恪守禮樂,做不來逞兇行惡之事。”
似乎是預料到是這般結果,被直接拒絕的尹仲並未流露出詫異,二人相繼圍在那煎藥的火爐旁,福生為他講起了一些道門中的修行往事。
傍晚時分,吳紅英才從外趕來。這位貌似年輕的女子,頭上花白的髮色其實早就引起了福生注意,不過前者只是解釋說“因為一次試藥有了紕漏,這才留下的後遺症。所幸,並不影響什麼,只是髮色而已。”
晚餐時分,抑鬱了許久的尹仲第一次有了恢復的跡象,他在餐桌上聊起了很多江湖上的軼事,聊到他曾經在東部海濱為稽查司賣命,去調查一些當地的海商。
這些事情,吳紅英似乎很感興趣,她咬著支筷子,很沒有形象的瞪大了眼睛,聽著尹仲講的那些個事跡,偶爾插幾句嘴。
一旁默默聽講的福生沒由來的想到了一些往事,曾經,在江南西岸的路上,他隨一群故人也是如此一邊圍繞著方知有和他光怪陸離的江湖往事,一邊行進在陌生的火燭之下。
“真的啊?我一直聽我老家那邊的人說,海里有鮫人,我還以為是大人編的騙小孩的故事,沒想到還真有。”吳紅英拍著桌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那雖然缺了隻手,但看模樣已經恢復之前七七八八不羈姿態的尹仲則是抬起杯子,將裡面的茶水一飲而盡,他嘖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