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話·下 臨終三恨(第2/3 頁)
。隋軍晝夜攻打遼東城,二十餘日不克。
竇氏聞罷,無悲無喜,又指榻邊櫃。阿梅取之,乃是一小盒,竇氏示意交予觀音婢。“此乃府庫諸鑰,新婦務必掌好。”觀音婢垂眸接過,又聽她囑道,“我去之後,內務之事,託付於汝。”
觀音婢連道:“阿家勿言喪氣話……”“新婦不必勸慰,”竇氏吃力說道,“病在自身,我最是清楚。此來涿郡,未曾指望生還,我若西去,喪事悉數從儉,汝父不必回來……”世民欲言,被她抬手輕撫眉眼:“二郎長大了,阿孃甚為欣慰。”“阿孃……”
竇氏慨然笑道:“阿孃此生,衣食無憂,未有大憾也,然有三恨……”說著斂起眸子,聲音微弱,“一恨未能手刃楊堅,二恨未見隋氏滅國……”言及此時,眼底盡是不甘,轉而神色痛苦,幾聲咳喘淹沒了話語。
“三……恨……”咳聲終於平復,微弱的聲音復又響起,“恨……”卻終究沒了下話,只見她眸子望向牆邊,渙散的目光倏忽明亮,又在愛子的哭聲中頹然黯淡……觀音婢順之看去,見是牆邊懸掛的大人公公服,傷感之餘甚為疑惑。
婆母終前一瞬所思,已經無從知曉,但觀音婢知道,那定是她此生最為美好的時刻,否則她的嘴邊怎會定格了一絲淺笑?拭去眼淚,觀音婢來不及感慨,勸出世民,吩咐婢女為婆母擦身換衣,又遣人送出卜告。
李淵接到訊息,詢問置喪情況,奴僕一一對答,又將遺言相告:“娘子遺言:郎君不必奔喪,安心軍務即可。”李淵聞罷,掩泣不語。這正是他的妻子,從始至終主導一切,就連生離死別,亦獨斷如此。他縱容她如此,但又每每壓抑……
由於身在前線,竇氏靈柩安厝於寺廟,待宮內恩准還京安葬。這日,觀音婢去靈堂,見婢女執碗出來,因問:“如何?”阿芙嘆氣:“二郎不言不食,已有幾日,長此下去,如何是好?”觀音婢伸手接過,說道:“備熱湯去。”阿芙應了。
輕步入內,觀音婢跪坐下來,將碗擱於一旁,輕脆的聲響並未引起他反應。沉默良久,觀音婢終於開口:“九歲那年,先父亡逝,我也曾如此心境,也曾痛不欲生。”世民頹喪的眸子微微顫動,卻依舊無話。“阿耶去後,三兄挾怨,逐出我們,”觀音婢看向他轉來的眸子,嘴角一絲苦笑,“阿耶歿了,家也沒了……”
世民望她,喉間一陣哽痛。雖然欲知她所有——他錯過的每一時刻,可她從未提及那段過往,他也就不曾追問,以免揭人傷疤,世民無法想象,九歲的她,當年如何面對父亡的傷痛以及被逐出家門的屈辱?聯絡自己的喪母之痛,彷彿被人分擔了些許,不如先前的那般哀痛,反而多了幾分寬慰。至少,她是懂自己的。
“觀音婢“世民執她雙手,憐惜而愧疚。觀音婢淚光一閃,輕聲嘆息,遞之碗筷:“妾已無礙人死不能復生,妾有母兄與舅舅,如今又有二郎,未能盡孝家君,固然永傷於心,然妾心已無所懼。因為你們,是妾今後之守望所在也。”
世民默然嘆息,知她擔心自己,於是強自食了幾口。觀音婢鬆了鬆氣,也不勉強,只扶他去潔身。因為她深知,有些傷痛,需要時日來平復。
經過勸慰,世民漸至接受母親猝然離世的事實,每日亦肯進食,觀音婢放下心來。宮中終於傳下旨意,考慮天益炎熱,准許已故唐國夫人梓棺還京安葬。還京前日,萬事已備,寺裡連日的誦經聲終於停歇,籠罩在這對小夫婦心間的陰鬱也彷彿逐漸沉寂下來。
晚風徐徐,世民坐在廊下,仰望天邊升起的星點,忽然一聲長嘆,立刻得到妻子的輕問:”怎地了?“
世民望著浩瀚星河,彷彿阿孃慈愛的眼睛,悲從心來,說道:”阿孃一生為阿耶著想,彌留之際,阿耶不在身側也就罷了,如今即將還葬,也不見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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