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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與長相守
揚州城裡,處處紅紙福字,喜慶喧闐,街上人流熙熙攘攘,真到了大年三十的一日便消寂了。這消寂卻不是悶的,而是無處不透著家戶之中歡聲笑語的溫暖,漫天的風雪都好似柔和了許多。
大年三十的這一日,蘇寂趴在牆頭對著雲止笑:&ldo;和尚,今晚我們一起守歲好不好?&rdo;
他默了默,&ldo;如何守?&rdo;
她低聲,故作神秘地道:&ldo;你給我備上好酒好菜,我晚上偷偷潛進來。&rdo;
他又默了默,停下箕帚,庭院雪光之中抬頭望著她,今日她的眼眸分外明亮,&ldo;首座交代了,你不能進來。&rdo;
她撇了撇嘴,&ldo;你真聽話。&rdo;
他低聲道:&ldo;首座雖如此交代……&rdo;
&ldo;和尚,我就知道你最好!&rdo;話未說完,她已當先歡騰地叫了起來,將手中梅枝一拋,&ldo;我走了,晚上見!&rdo;根本不等他反應,便笑著跳下了牆去。
他愣愣地站著,尚不明白髮生了何事,只聞見那紅梅枝上微淡如虛幻的香。
廊前地上,一壺清茶,一碟炒花生。
雲止固然覺得清茶配花生十分地奇怪,但他無論如何不可能在寺廟中找出酒來,便只得如此了。
他記得炒花生似乎是她愛吃的下酒菜。
雖則與她一路走江湖時也沒多少盤纏,每次喝酒並點不了多少菜,但此刻他備一碟炒花生,總能落一個有功無過吧?
大年三十,月色晦暗,天邊雲翳浮動,庭中飛雪紛然。天空原本是一團黑漆漆的,只因了那風雪才點綴出幾分顏色,卻是慘澹的白,風聲一縷縷地,像是有人在哭。
不遠處隱隱然傳來噼噼啪啪的喜慶爆竹聲響,傳到園中時已只剩了一點瑣碎的悶聲,模糊得彷彿隔世夢影。
過年了。
他坐在庭階上,過了一會兒,換了趺坐的姿勢。
又過了一會兒,他回房找出一頂小傘,遮住了那一碟花生,以免沾了風雪。
他過去似乎有聽說,殺手是不過節的,因為罪孽太深,沒什麼可團圓慶祝之處。若真如此,那麼採蕭可能是早已忘了過年為何物的。
她還能記得五歲之前的美好嗎?
五歲之前,她還不是魔窟裡的鬼影,她是一個很乖巧、很機靈、很漂亮的女娃娃。所有人都喜歡她,所有人都來與她玩。
他的思緒流動得很慢,嘴角漸漸含了笑。
這世上任何人,在五歲之前,都是可愛的。
至於他麼……
他所銘記的自然比她要多。
他記得過往每到年關,蕭家的許多親戚都會來串門,會給他壓歲錢,有一些姑嫂還會向父親說媒,有的是說他,有的是說父親。蕭門廣結人緣,其他世家大族、武林同道都會派人來拜年,和樂融融的。他記得吃年夜飯的時候上首總會空出一把高椅,擺一副碗筷,那是母親的位子。
他蹙了蹙眉。
那些歡聲笑語的記憶好似隔了一層霧氣,他現在恍恍惚惚去回想,都如一場不真實的幻夢了。明知道是真實的,卻偏成了虛妄的,這經歷於他太過陌生,所以便有些難受了。
剛炒的花生漸漸地沒了熱氣。
許久之後,便連茶壺也涼了。
他於是又拿來一方毛巾,包住了白玉茶壺,望能將那僅剩的一點溫熱留存得久一些。
沒有人愛喝冷茶。
庭中雲影覆著樹影,漸漸東移,不知又過了多久。
他再度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