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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藏覺得此刻的自己正處在不可思議的狀態中,全身的毛孔雖然好像就要噴出熱血般的灼熱,但是心頭卻冷若冰霜。
佛家所說的紅蓮,指的不就是這種狀態嗎?寒冷的極致跟灼熱的極致是同樣的,非火亦非水。武藏的五體,此刻便處於這種狀態中。
沙子沒繼續飛過來,城太郎不知到哪裡去了,突然不見蹤影。
‐‐‐颯颯!颯颯!
晚風在夜色中,不時從笠置山直吹而下,好像在磨亮那些不輕易動搖的白刃,噼!噼!像磷火在風中飄閃不定。
四對一。但是,武藏根本沒有察覺自己是在孤軍奮戰。
算什麼!
他只意識到自己的血脈賁張。
死。
以往他總想慷慨赴死,但很奇怪地,今夜一點也沒有這種感覺。甚至也沒想到要戰勝對方!
笠置山吹來的晚風,似乎直直吹進了他的腦袋裡,腦膜就像蚊帳一樣,透著涼氣。而且,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令人生畏。
宮本武藏 水之卷(56)
右邊有敵人,左邊有敵人,前面也有敵人。但是‐‐‐
最後,武藏的面板變得一片濕粘,額頭也冒著油汗,生來就異於常人的巨大心臟,急劇跳動著,外表不動如山,體內卻燃燒到極點。
刷、刷……
左手邊敵人的腳步微微擦動了一下。武藏的刀尖,像蟋蟀的觸鬚一般敏感,早已視破對方的動靜。而敵人也察覺到他的警覺,沒攻進來。依然是四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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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藏瞭解到這種對峙對自己不利。他心中盤算著把四人的包圍陣形,改成一字排開的直線形,然後一一砍倒對方。但是,對手並不是烏合之眾,全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不可能任由武藏引導。個個嚴守著目前的位置。
只要對方不改變位置,武藏絕不會出手。一個可能是拼死跟其中一人對打,或許有可能致勝。否則只能等待其中一人動手,導致四人的行動有一瞬間的誤差,趁此空隙進攻了。
真棘手!
四高徒對武藏又多了這一層新的認識,沒人敢仗著四個人,而有所疏忽。這個時候,要是仗著人多,而有一絲一毫的鬆懈,武藏的大刀,一定毫不猶豫地砍向那裡。
世上真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就連承襲柳生流精髓,體悟出莊田真流真理的莊田喜左衛門,也只能暗中思忖道:這人真不可思議!
他只能透過劍梢觀察敵人,連一尺他都無法向前進逼。
就在劍和人,大地和天空,幾乎都要化為冰霜的剎那間,意外的聲音,驚醒了武藏的聽覺。
是誰?誰在吹笛?悠揚的笛聲穿透附近本城的林間,隨著晚風飄過來。
笛聲‐‐‐悠揚的笛聲,是誰在吹?
正處在無我無敵、無生死妄念、劍人合一狀態下的武藏,從耳中突然竄入可疑的樂聲中恢復了意識,重又回到肉體和雜唸的自我。
因為,那笛音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記憶裡,充塞於他的腦海和全身的肉體,是他永遠也忘不了的。
不就是在故鄉美作國‐‐‐高照峰附近‐‐‐夜夜被人追捕,饑寒交迫、頭昏眼花的時候,傳來的天籟之音嗎?
那時‐‐‐
猶如牽著自己的手,一直在呼喚著:出來吧!出來吧!造成自己被澤庵抓住的機緣,不就是這笛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