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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口中所說的遭遇,有沒有什麼古怪或不合理之處?」
磯村一聽,有半晌沒有開口說話,我無法判斷他現在的表情是皺起眉頭,還是瞪大了眼睛。聲音是我判斷他人心情的唯一線索。
「村上先生——」磯村的語氣變得相當謹慎,「難道你認為阿龍的經歷有什麼可疑之處?」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哥哥可能是偽遺孤,他可能根本不是村上龍彥,這些話實在有點難以啟齒。
「嚓」的一聲輕響之後,我聞到一股煙味隨著冷風飄來,那味道相當辛辣,感覺會滲入五臟六腑。
「過陣子就要進行反方詢問了。下次開庭,輪到阿龍上臺做證,要是傳出醜聞,對我們相當不利。」
「我只是——」
「你懷疑阿龍,是基於什麼理由?」
「我的外孫女需要有人捐一顆腎臟給她,我求哥哥接受檢查,但他說什麼也不答應。我跟哥哥說,只要先接受檢查就行,捐不捐還可再商量,但他連線受檢查也不肯。」
我求哥哥了嗎?等等,我求哥哥接受檢查了嗎?
記憶中的畫面變得朦朦朧朧,彷彿罩上了半透明的袋子一般。當初在巖手縣的老家,我到底跟哥哥說了些什麼話,我竟然已沒什麼印象。越是努力回想,半透明的袋子反而層數越來越多,畫面越來越模糊。
我不由得按住了額頭,拼命甩動腦袋。
沒錯,我確實已跟哥哥提過捐腎的事,絕對不會錯。
「偏頭痛?」磯村問。
「沒事。」我回答。
這多半是將鎮靜劑配燒酒服用的副作用吧。我試著凝聚意識,半透明的袋子一層一層破裂,記憶重新恢復了清晰。
「連線受檢查也不肯,不是有些古怪嗎?」我接著說道。
「捨不得捐出器官是人之常情。」
「就算我提出dna鑑定的要求,哥哥也一定會拒絕。我曾考慮過瞞著哥哥偷偷送樣鑑定,但我眼睛看不見,沒辦法偷撿他掉的頭髮。」
「以這種方式進行dna鑑定恐怕有困難。訪日調查團中,提出鑑定要求的遺孤或候補親人也不少,我曾聽他們提過。由於頭髮本身沒有核細胞,直接拔下來的頭髮可進行鑑定,但自然脫落的頭髮不行。」
就算我趁哥哥睡覺時偷拔他的頭髮,也一定會被察覺。看來只能靠蒐集線索來查出真相了。
「喂!你怎麼亂丟菸蒂?」前方傳來嚴厲的斥罵聲。
鑑定是不用想了。我身旁的磯村發出了衣服摩擦的聲音。前面那個人咂了咂嘴,腳步聲逐漸遠去。
這種隨手亂丟菸蒂的習慣,是什麼時候養成的?
「——最近到處都禁菸,走到哪裡都會挨罵。」磯村也咂了咂嘴,「村上先生,這是一場相當重要的訴訟,希望你能協助我們。」
「我反對哥哥繼續打這場官司。明知道贏不了,這麼做只是在浪費時間與金錢——」
「連親人都抱著這樣的想法,阿龍承受的壓力一定不小。你不明白這場訴訟的重要性,可見你一定不知道我們幾十年來過著多麼煎熬的生活。」
「戰敗的時候,我在東北也吃了不少苦。在難民收容所裡——」
「阿龍跟我說過,你在戰後第一年就順利回到了日本,而我們可是被扔在中國長達數十年,你跟我們可說是天差地遠,我希望你能仔細聽一聽遺孤的心聲。」磯村談起這個話題,語氣彷彿蒙上了一層悲傷的陰影,「我在一九四四年前往東北,當年我才八歲。指派給我們那團人的土地太過貧瘠,不適合發展農業。『拓殖委員會』早在事前土地勘查時就已得知這一點,卻以『這裡是戰略上的重要據點』為由,硬把我們那團人分發到那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