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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一瞬間遲疑了一瞬。
不過是一瞬,許多事情從明殊腦海里浮光掠影一般閃現過去:
鄉間乾旱,族人欺負他們孤兒寡母,便死活撅了明家的田壟,將本流在明家田地裡的溪水改流,明夫人命令家裡的長工槓一副棺材,直衝到對方家裡撒潑打滾才將那溪水改流,沒得耽誤了夏收;
史家小娘子被送走時他錐心的痛苦;
他中舉之後攜田地前來投靠的鄉人滿目笑容,素來看不起他們母子的里正恭恭敬敬的態度;
……
模模糊糊,似乎是他經歷的一樁樁苦痛,又似乎只有那麼須臾。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大殿上迴蕩:「回官家,臣尚未婚配。」
之後的順理成章,官家賜他與郡主吉日完婚。明家迅速搬了家,進了京城,從前鄉間苦痛的一切似乎都被明殊拋之腦後。
風華正茂的狀元郎與受盡寵愛的金枝玉葉,是汴京城裡一樁經久不散的佳話。
明殊有幾年都對郡主甚為滿意:出身高貴,生得也不賴,深得太皇太后寵愛,在官家那裡頗有薄面,嫁妝豐厚,嫁過來生兒育女,雖然與明家老安人有些不對付,但郡主大面上也頗為會做人,敷衍的極好。
可日子久了,天長日久便也積累了幾份不滿。
不識民間疾苦,不通庶務也就罷了,居然還屢次在下人面前駁回他,讓他面子全無。他本就出身底層,對此頗為敏感,誰想郡主居然一點都不留他的情面,他似乎有一段時間都感覺到下人們在竊竊私語議論嘲笑他;
夫妻之道上更是霸道不已,他只不過看了書房裡伺候的小丫鬟幾眼,第二天就得知那小丫鬟已經被發賣,明殊不明白:為何初成婚時郡主尚且大度的想為他納妾,可到如今卻不成了?他將這一切簡單的歸因為郡主「虛偽!」「善於偽裝」;
上面更有一尊大神,郡主吃多了吃少了,那位宮裡的大佛每月初一便要在下朝後託付官家叫他去慈寧宮問個究竟「明殊暫留步」,他初始喜歡那種眾臣子中被點名的榮耀,可日子久了,便覺得晦氣,覺得太皇太后此舉是時刻提醒他不過是隨著女子裙帶攀附而上……;
凡此種種,他終於有些厭倦了。年少時喜歡的那個人在他夢裡一次次出現,她笑起來的樣子,她作詩吟對的樣子,她在花樹下害羞的樣子,一幕幕,一刻刻,在他心裡越發清晰。
明殊就偷著在書房裡作詩做詞,一首首,一句句,偷藏著他不為妻子知道的秘密。
似乎命運終於聽到了他的渴求。有一日下衙,鬼使神差一般,他隨著下屬去教坊司鬼混,一片歌紅酒綠中,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史……史娘子?……」他走近,遲疑問出那個魂牽夢縈的名字?
對方並無驚喜,相反畏畏縮縮,驚慌失措只說:「你尋錯人了」,便起身逃一般的落荒而逃。
原來她已經改了名姓,由史改為石,想必是怕汙了祖先。可尋錯人?他不信。每天去那教坊司等她。
時日久了,她終於有些鬆動,有一天哀哀切切說話了:「你莫要再來,你我已經是陌路,你就當我死了吧。」
見她哭得傷心,明殊焉能置之不理,每日哄她勸她,總算討得了她歡心,將她贖了身又安置在汴京的僻靜巷落。
孤男寡女,時日久了,自然也就糾纏到了一起,讓明殊自己吃驚的是,他心裡對妻子居然沒有一絲愧疚,相反,他就這樣沉迷於背著妻子和她鬼混。
如今聽來,母親居然說史夢雲居然在見他之後又見過李公子。自己的母親自己瞭解,她可能會滾在地上耍潑不讓石姨娘進門,可能會揪著石姨娘的頭髮在地上拖行將她扔出去,卻不會在這樁他都差點忘記的陳年往事上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