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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璇與她相交莫逆,心知她性潔孤傲,卻早已作蠶自縛,眉頭暗皺之際,便決定給她來一記狠的,便淡聲道:「日前,郗璇聽聞汝南郡公大喜,日娶雙美,一者乃陳郡袁氏,一者乃吳縣橋氏。此事,不知蒹葭可有耳聞?」言至此處,挑眉看向顧薈蔚。
顧薈蔚捉起青木湯匙,探壺勾水,焉知,湯匙幾度沉伏,壺中亦攪波,但匙中卻空空無也,稍徐,她的手指顫了兩下,悄悄瞥了一眼郗璇,面上泛著澀然的笑,也不勾水了,把匙一擱,理了理耳間髮絲,鎮了鎮神,笑道:「此事,薈尉略有耳聞,卻要恭喜,恭喜他了。至此而後,兩相看不厭。」言罷,轉目看向別處,伏於腰間的雪指則不斷的互扣、互扣。
郗璇冷冷一笑,遂後,見顧薈蔚粉臉微紅,睫毛卻顫個不休,她心中又一軟,溫言勸道:「蒹葭,汝南郡公此人,郗璇自幼便識,其人即若黑白羽鶴,目中非黑即白,偏生足長氣昂,徘徊於澤時,不見餘子!實乃,實乃薄悻之輩!」
顧薈蔚心中一顫,默然以對。
郗璇道:「即若蒹葭適才所言,往事既已枉,何苦駐足於昔日。蒹葭縱然為其徘徊至死,其人亦不知,何苦來哉!」說著,悄轉眸子看了一眼神情愜意的王羲之,亦不知她想到甚,嘴角泛起一抹笑,內中極其複雜,既有恬靜滿足,亦有些許意盪,隱約可見幾分無奈。須臾,她抿了抿嘴,嘆道:「韶華易逝人易老,山在眼前卻不見,蒹葭,此道唯孤,智者不取,蠢者必悔。」
「薈蔚並非智者。」
顧薈蔚回過頭來,溫柔的笑著:「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薈蔚處己之世,嘗己之態,冬寒復春暖,心中唯自知,何來悔也?」說著,端起雙手,朝著郗璇淺淺一福,細聲道:「子房心繫薈蔚,不遠千里而來,薈蔚感激不盡。然,薈蔚心繫此山此水,尚望子房莫論其他。」神情決然。
郗璇顰眉凝川,心中懊惱。
「吱……」
恰於此時,蓬舟靠岸,王羲之懶懶起身,將繩索拋向岸上,當即便有隨從將繩索繫於柳樹杆,支起長長的舟板,王羲之抖了抖袖,踩著木屐上岸,待至岸上,驀然回首,朝著舟中二女笑道:「璇兒,顧小娘子心中自有山水,故難見別物。此情,乃為心痴,此情,是為自知。」言至此處一頓,朝著顧薈蔚一揖:「任它風起雲湧,吾獨取此一水,足矣!」言罷,徐徐起身,揮著寬袖離去。
舟中,二女皆怔。
半晌,郗璇回過神來,不知何故,臉上悄然一紅。
顧薈蔚則淺淺一笑,碰了碰郗璇的肩,捉狹道:「雨過山水逢,山中有王郎,子房痴而自知也。」
郗璇眉梢一顫,靜靜一笑而無言,默默提起裙擺,輕步上岸,待轉出茂密的柳叢,一眼便見王羲之駐足於山水之外、默然靜候,心中竟豁然一鬆,而後甜甜笑起來,正欲向王羲之奔去,轉目時,眸子卻由然一滯,其後,慢慢眯起來。
柳絮微濕,草尖淺涼,顧薈蔚怔於柳樹下,定定的看著車轅上的人,漸而,眸子泛湖、湖生漣漪、漣漪瀲灩。
一瞬間,恰若一世。
……
……
煙花三月,舟從西來。
無載孑立於船頭,渾身縞素。船行於水,微風蕩漾,漸臨建康,她的心中卻忐忑難安,一晃數載,物事人非,事事可休?
婢女侍於一側,不時的偷瞧著無載,神情略顯擔憂。婢女出自甘氏,無載亦出自甘氏,如今繁華盡逝,世上唯留主僕二人,沿著昔日無載來時的路,剖水東返。
滾滾大江向東流,無載的眸子逐著流水,背後的挽紗隨風搖曳,嬌小的身子亦仿若恍來盪去,好似稍不經意便會墜於江中,一沉及底。婢女心中愈發不安,皺著眉頭想了一想,輕聲道:「殿下,此番入建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