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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微微一笑。
稍徐,女子們提著裙擺,俱已入林,歡笑聲與驚呼聲響個不停。那人卻未進林,掃了掃肩頭雪,一抖馬韁向城外巨碑縱去。巨碑高達十餘丈,幾與城上箭樓平齊,內中刻著一行蒼勁的大字:「食人者,斬!亂土者,斬!戮民者,斬!」
那人仰首看碑,臉上的笑容融雪化風,璇即,翻身落馬,緩緩拔出腰間四尺闊劍,雙手握劍,鋒刃朝下,身子則徐徐下沉,半跪於石碑前,柱著劍柄,喃喃自語。
城上的戌衛與那人的火甲騎衛得見此景,紛紛拔出橫刀,半跪於野,肅殺於雪,默然喃念:「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鏘!」
闊劍歸鞘,那人昂然而起,轉目看向峰下四野,但見茫雪若滾江,將天地乾坤洗作盡白,往昔青綠的田壠披上了一層銀霜,阡陌難辯。垂柳縛著潔白的面紗,恰若女子悄掩半顏。恣意妖嬈時,隱約又見炊煙,一縷縷,一柱柱,惹人心暖。
一時間,那人鳳目綻輝,心潮亦如浪湧,漸而難禁,便在懷中一陣摸索,掏出一枚華錦紋塤,走到峰沿飛石上,縱目眺遠,引塤長嘯。「嗚,嗚嗚……」渾厚的塤聲穿風破雪,時高時低,高時昂揚,低時婉轉,伴著風聲雪聲,慢慢浸向四面八方。
待得一曲畢罷,那人面若紅玉,神情酣然,忽聞身後傳來淺淺腳步聲,驀然一轉首,卻見那梳著四條水辮的女子正背著雙手,向他款款走來。那人劍眉一挑,嘴角浮起好整以暇的笑。
那女子見了他的笑,雲眉微顰,玉腮卻慢慢紅了,待至飛石上,與他並肩遠望,老半晌,偷偷掠了他一眼,繼而,腦袋一低,手指繞著烏墨辮梢打轉,嘴巴張來闔去,欲言又止。
那人不急,默然靜待。
少傾,女子終究不敵,雪白的牙齒咬了下唇,抬起頭來,凝視著他,輕聲道:「雀巴,閭柔,閭柔若歸,雀巴可會掂念閭柔?」聲音越來越低,到得最後弱不可聞,她羞紅了脖子,盯著自己的腳尖,卻暗覺腳指頭亦在顫抖,遂不安的磨了磨腳,轉念間,心中又一橫,悄然抬起眸子,定定的看著他,仿若欲將他刻入心裡。
他未看她,卻笑了笑,輕聲道:「劉濃早已應諾於閭柔,若時機一至,定送閭柔返浚稽山。」
女子見他顧左右而言它,心中頓時怒了,嘴巴一翹,掂起腳尖,逼進一步,嬌聲喝道:「汝南郡公,劉瞻簀!君乃七尺男兒,君乃昂昂大丈夫,為何卻不敢看閭柔?」說著,鼓著腮邦,柳眉倒豎,愈來愈怒。
「嗯……」那人回過頭來看著她,神情略顯怪異。
那女子被他一看,霎時便覺矮得一分,當即縮了縮脖子,吐了吐舌頭,手指繞著水辮轉啊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亦跟著轉個不休,半晌,嘟嚷道:「閭柔,閭柔自幼即隨大祭司修習漢人言語,閭柔,閭柔身入虎籠,流落他鄉,為護身故,此乃,此乃不得不為。」說著,怯怯的瞟了他一眼,把唇咬得櫻透。
「吾早知也。」那人淡淡一笑。
「咦……」女子微微一怔,繼而又怒了,狠狠的看著他,狀若一隻豎毛的小貓。良久,亦不知她想到甚,眸子一軟,竟泛起了水霧漣漪,而後,幽幽嘆了一口氣,轉眸看向遠方,玩著胸前水辮,喃道:「上蔡極美,春來放鶯,夏中柳青,秋起飛歌,冬至雪垠。如斯四景,閭柔愛極,喜極。況乎,上蔡尚有,尚有……」說著,歪著腦袋凝視他,含情脈脈。
那人未言,星目清澈如鏡湖,將她倒入其中。
女子撤走眸子,微仰螓首,斜望漫天飛雪,雪入眸中,凝淚為珠,珠滾玉腮,卻不聞泣,唯聞其聲若絮:「奈何,奈何身居此地,閭柔卻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