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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菀不理他,卻對著二嫂撒嬌道:“二嫂,他打人。”
二嫂摟過她的頭,替她揉一揉,嘿一聲笑道:“我算是知道什麼叫打情罵俏了。和你們一比,你二哥好算呆木頭一個,我們年輕時都算白過了。如今三個孩子都有了,也沒有這樣的心思了。二嫂真羨慕你們。”
說得紫菀臉紅,走開去和孩子們玩。吳霈拿了一隻小小扁扁的洋鐵皮盒子,把摺紙都放進去,拉了紫菀說:“三嬸,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跑到屋角的一扇屏風後面蹲下,在牆角的踢腳板上摳了兩下,摳出一個暗藏著的抽屜來,裡頭有些男孩子玩的彈弓泥丸之類的小東西。吳霈把那個鐵皮盒子放進去,再把抽屜關上,把嘴貼在紫菀的耳朵上說:“這個地方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你也不許講給別人聽,好不好?”
紫菀說:“好。”只聽吳菊人問道:“你們要個在那後頭做什麼?”紫菀牽了吳霈的手出來笑著說:“說悄悄話,不告訴你。”低頭和吳霈眨一下眼睛,兩人捂著嘴偷笑。
在杭州住了幾天,吳菊人在二哥的茶莊裡收了半船的茶葉,以及檀香扇、精線綾、三梭布、漆紗方巾、剪絨毯等棉製品轉去上海。
其時中國對外貿易主要以生絲、絲綢、棉布、茶葉為主。有名的“紫花布”(用紫色棉花紡織成紫色棉布)流行於19世紀法國市民中間,被稱為“The Modem Library”。生絲在1890年以後的幾年中,年輸出量達10萬擔上下。而Nankeen(南京棉布),暢銷於海內外,號稱“衣被天下”。 嘉定、太倉、上海境內的農田三分種稻,七分種棉。嘉定一帶甚至達到了“棉九稻一”,甚至專種棉花不種稻米的都有。
吳家三兄弟的商業便是以經營這些為主,並且分管一項,各施其職。吳萸人在上海負責和外商打交道,吳萇人在杭州負責收攏彙集打包,吳菊人就在鄉間收購生絲布匹茶葉運往杭州。這次吳菊人動了遠遊之念,便和兄長商議在法國的馬賽和巴黎各開設一個商行,跳開在滬的洋人買辦,自己營銷。吳菊人和紫菀抵滬之後,住在吳萸人家,先訂了法國的“埃及法老”號郵輪上的兩個艙位,自己和吳萸人日夜商討在法設行的事。
紫菀對四十年前的上海頗有興趣,帶了喚茶和吳萸人家的兩個男僕在大馬路二馬路上閒逛。四十年對杭州來說變化不大,但對上海,就跟換了個地方一樣。紫菀坐在車廂裡走過外灘和大馬路上,幾乎不認得。沙遜大廈中國銀行大廈都還未建,後來是沙遜大廈的地方這時還只有一幢三層樓的洋房,牌子上寫的是“沙遜洋行”,人稱“火油公司”的亞細亞大樓也沒有,英國僑民聚會的“上海總會”已經在了,盛宣懷的“通商銀行”雖然在,但卻不是後來的樣子。
這個時候日本造的人力車已經進入上海,是普通人的代步乘坐的工具,有身份的人家則用帶車廂的西洋式馬車,女眷出門坐在車廂裡,不會被外人看見,更安全隱蔽。吳萸人家和洋人通商,生活習慣頗為洋派,家裡也有一架馬車。紫菀說要上街看看,吳萸人太太便命家裡的馬車送她。
她去書店買了法語字典、法文小說、英文小說等讀物,又去英國人開的洋服店,用英文和店員聊天,添置了西服洋裝,皮鞋扇子,手套拎袋,花傘草帽,內衣襪子等服裝。這時的衣服和她穿慣的洋裝又有不同,更繁複更古老,胸衣內襯還保留著,沒有女僕根本穿不了衣服。她有心要嚇嚇吳菊人,便在店裡把衣服換了,讓女店員幫她束胸收腰,扣好背後一串珠扣,把原來穿的大襟繡花的中式衣服疊起來,放在一隻帽盒裡,出門交給男僕捧著,把兩個男僕和喚茶看得眼珠子快掉了下來。命男僕把東西都放在車廂裡,自己戴了一頂飾滿絹花緞帶的夏季草帽,打著一把小小陽傘,穿著半跟皮鞋,坐了馬車回家。快到吳宅門口的拐角處,便讓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