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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出來看啊，好感人啊……」朱厚照頭也不回地奔向了二樓。

正按照譚楚楚的建議拿著ipad觀看程式設計學習影片的張皇后，聽見外面有人敲門後迅速開啟了門，詫異地盯著門口的兒子：要知道，這可是夫妻倆入住以來，叛逆的兒子第一次主動來二樓找自己！

一分鐘後，明朝三人組來到了管理員辦公室裡。朱佑樘感慨良多地朗讀起趙佶用漂亮的瘦金體抄寫下來的這首詞：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朱佑樘朗誦的聲音莊重沉穩，富有感染力。

讀到下闕「靖康恥，猶未雪」這句時，譚楚楚發現，趙佶的雙手明顯顫抖了起來。

唸完「朝天闕」三個字，辦公室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落款處只有這一天的日期，並沒有「天下一人」的花押。

平日裡吊兒郎當的朱厚照，眼眶竟隱隱發紅了，顯然陷入某種難以言說的情緒無法自拔。

宋朝以前的租客們已經從張皇后口中對這段歷史有所耳聞。但理解起來，肯定不如在相關史料裡反覆學習過這段歷史的明朝人，或者現代人譚楚楚。

然而，詞中掩不住的磅礴氣勢和震撼人心的家國情懷，還是讓眾人皆唏噓不已。

尤其是用鋒芒畢露、嶙峋奔放的瘦金體書寫，在不甚熟悉歷史背景和人物命運的租客們看來，這幅字愈發令人熱血沸騰了。

「好詞！好字！酣暢淋漓！」同樣身為詩人的曹操竟也失語，半天只冒出了這八個字。

曹操這句話也算打破了眾人的沉默，大家紛紛鼓掌、稱讚，主要誇趙佶字寫得好，也有誇這位叫「嶽飛」的原作者的，李治還誇了朱佑樘朗誦水平高。

只有平時生龍活虎的朱厚照依然在為「趙佶親手抄寫了這首詞」的事實而感懷，一副心有慼慼的樣子。

劉備上前和趙佶低語了幾句，就見趙佶爽快地把手上的字交給了劉備。

等眾人散開後，譚楚楚有些疑惑地問趙佶：「那幅字，你給劉皇叔拿去賣了？」

趙佶剛過來就挑了這首切合他自身命運的詞來抄寫，何況還是一位他生前多半從未聽說過的作者作品，譚楚楚認為這首詞一定讓他產生了強烈的情感共鳴，對他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和作用，比如，也許是想裱起來掛在自己房間以自警。

結果他就這麼同意拿去賣了？這人還真就一點沒變，還是毫無家國情懷和自我反思的意識？

可趙佶接下來的一番話語，卻讓譚楚楚覺得挺有道理：「我那前一世，當皇帝當得太糊塗、太混帳了。我那兩個後來當了皇帝的兒子，也犯了不少錯誤。」

說到這兒，趙佶頓了頓，目光飄向這幅字上作者姓名處。譚楚楚揣測，他大概指的是自己兒子高宗殺害嶽飛的錯誤吧。

「如今，我又獲得了一次機會，來到我近千年前曾統治過的土地上生活。既然這個時代已經沒有了皇帝，那麼就讓我用這樣一幅字，和我那好高騖遠、荒誕奢靡的皇帝生涯永遠告別吧。」趙佶的聲音沉鬱，「以後就不要把我當成什麼『道君皇帝』了，也別用『徽宗』這樣的廟號介紹我。就稱呼我的名字，把我當個純粹寫字畫畫的人，也挺好的。」

譚楚楚已經明白了趙佶的意思。他並非毫無反思，相反，在仙宮、在自己房間，甚至早在冰天雪地的五國城，他也許已經後悔了無數次了，但他還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與過去那個不堪的自己告別的儀式。

抄寫了《滿江紅》再賣出去，對他而言，也許就是他所需要的那個儀式，那個斬斷現代世界藝術家趙佶與昏聵失察的宋徽宗之間連線的契機。

從此，趙佶只想以「書法家」、「畫家」等身份，在現代世界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