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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中學畢業,我們的父親黃震白,別名種蘇,是中國革命初期同盟會會員。在長沙時,我們兄弟年輕,父親又常赴外省工作,在我的記憶中比較深刻的是在客廳牆上掛的國父孫中山的手筆,題贈“種蘇同志”,中間是“博愛”兩個大字,下首是孫中山的簽名和印章。這幅字帖一直掛在家中,到了1939年抗戰開始,家人分散,這手帖就不知道流落到什麼地方去了。
黃仁宇在十四五歲左右(1932年)開始向當地報紙投稿,當時湖南日報副刊,連續登載他寫的世界名人傳記,每篇都有他自己手描的人物畫像。黃仁宇的寫作熱忱,從中學時代開始,從未間斷,以後他繼續在文章書籍中加入自己的插圖,包括白描畫、地圖、表格和作戰形勢圖等,都一手細心創制。他的私人用箋,上面就有一幅白描畫,描寫過去運河漕運情形,原來是他寫明代經濟史中的插圖。
1938年仁宇兄考入天津南開大學,念電機工程。剛過了一年,全國抗日戰爭開始,國內比較有名氣的大學都輾轉遷入內地。黃仁宇放棄學業,在長沙參加抗戰日報,作編輯訪問工作,那時抗戰日報的社長是田漢,總編輯是廖沫沙。
黃仁宇於1943年由重慶飛往印度,參加中國駐印度遠征軍,在孫立人部下作參謀,常到戰場視察,仍舊寫文章,大部在重慶大公報發表。在北緬密###之役,他到前線觀察,被日軍藏在樹叢中的狙擊兵射中大腿,運到後方調養。
抗戰勝利之後,仁宇兄到美國Leaven Worth參謀大學深造,後來又到日本參加中國駐日代表團。在這個期間,我們只在日本東京匆匆見面二十四小時,一直要到1952年,他決心解甲讀書。我們兄弟,才有比較多的見面機會。
從1952年開始,黃仁宇在美國密西根大學唸書和工作。那時他已經是三十四歲,把半生的事業成就全部放棄,重新和年輕的學生們生活在—起,這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到的。他採取這途徑,表示對自己寫作著述的能力有信心,才願意在半工半讀的條件下,發憤攻讀。
黃仁宇在密西根大學Undergraduate School唸了三年,由新聞系轉到歷史系,取得學士學位,在這段時間,除開讀書、工作之外,他對年輕大學生的課外活動一樣有興趣。密西根大學是美國中西部足球聯盟的一員(Midwest Big 10)。秋天是足球季,各校輪流比賽,每場的觀眾上萬,黃仁宇戴上黃藍兩色上有校徽的便帽,熱烈參加。
隨後黃仁宇繼續念研究院,一直到1964年,取得博士學位。美國政府對大學文科 (Liberal Arts)不大重視,政府研究津貼很少花在這個部門,因為這個緣故,文科研究生都要自己找工作維持。
黃仁宇一面工作謀生,可是仍專心讀書。我看著他從一個業餘性質的作者,蛻變為胸藏萬卷的學人,他以後的成就,都是在這個期間奠定的。仁宇兄研究明史,把《明實錄》一百三十三卷從頭到尾研讀,以後寫文章,下結論,都引證紀實,不憑空虛構,也就是他為學過人之處。黃仁宇辭世之後,嫂嫂格爾寄給我一盒檔案,其中有黃仁宇最近十年的讀書工作記錄。我開啟一本,看到他1992年12月的日記,其中一個星期,他在五天之內,把《大史長篇》,重新研讀一遍。我不知道《大史長篇》是怎麼樣的書籍,請教一位國史專家,他說大概是明朝王禕著的《大事記續篇》(七十七卷)和朱國楨著的《大事記》,從這件小事可以看出黃仁宇讀書認真的情形。
我的哥哥黃仁宇(2)
仁宇兄的名著《萬曆十五年》開始是用英文寫的,在1981年由雅禮大學出版所印行,當時為美國名作家John Updike發現,在New Yor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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