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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學裡教馬列哲學是件不討好的事,但張上帝卻因其不務正業而在學生中極受歡迎。在課堂上,他除了該講的課本內容不講外,什麼都講,天上地下無所不包,還常常有一些相當異端的觀點,來幾句十分閃光的雋語。很多老師上課都有獨特的習慣,比如教外語的趙老師只在黑板的左邊板書;教生理解剖的向老師在結束一堂課時,會準確地、動作瀟灑地把粉筆頭擲到粉筆盒裡;而張上帝的習慣動作是抿圍巾:身體微向後仰,脊背靠在黑板上,兩手在胸前一左一右地抿著他的老式圍巾(冷天),或虛擬的圍巾(熱天),慢聲細語、從容不迫地開始他的胡侃,黑板上一直是空白。下課鈴響時他才匆匆讓大家翻開課本,說:
&ldo;快,咱們把課本內容串一下。&rdo;
同學們很歡迎他的胡侃,但對他的拖堂嘖有怨言。張上帝從善如流,很快改了他的教學流程。以後上課時,他先用分鐘時間把授課內容匆匆串一下,然後合上課本,笑眯眯地向講臺下俯過身子:
&ldo;現在咱們開始?&rdo;
下邊鬨然同意:&ldo;好!開始!&rdo;
這位口不離上帝的人其實根本不是宗教狂,而是一個真正的唯物主義者,非常徹底非常純粹的那種。對這幾代的中國人來說,&ldo;唯物主義&rdo;這個詞天然帶著褒意,但聆聽了張上帝的教誨後許劍有一個感覺:過於徹底的唯物主義比較可怕,很有一點無君無父的味道。明朝李贄的《藏書》、《焚書》是無君無父的典型,不過比起張上帝的言論,那是小巫見大巫了。
比如張上帝說:
&ldo;男女之愛,父母之愛,這是被詩人謳歌了幾千年的東西,是文學作品永恆的主題。但實際上呢,它們既不神秘,也不高雅。男女之愛不過是上帝設的一個誘餌,去誘使兩性生物完成交配和繁衍;父母之愛的本質是自私的,是為了透過後代把自己的基因永遠延續下去。以上的解釋是從進化論的遠因而言,若從物理學的近因來看,那就更平凡了,&l;愛&r;不過是由激素、神經通路所完成的一套程式,與電腦下象棋的程式沒嘛區別。科學家做過實驗,為雄鼠――聽清了,是雄鼠,不是雌鼠――注射雌性激素,這些本來只會做父親的雄鼠們立即充滿母愛,啣草作窩,滿洞亂跑,一副好母親的作派。&rdo;
想起身受的母愛,許劍覺得張上帝很可惡,他褻瀆了一個人心中最神聖的珍藏。
張上帝似笑非笑地盯著講臺下的少男少女。那時已經是八十年代了,人的本性已經從政治高壓下復甦,姑娘們穿得鮮艷性感,面龐花一樣嬌艷,與講臺上衣著古板的張上帝形成強烈的反差。張上帝目光炯炯,隱含譏諷:
&ldo;當然,上帝是大能的,他設的這個誘餌絕對有效,沒人能逃得出去。看看你們這些思春期的少男少女吧,你們看見漂亮的異性就心跳加速,肌肉戰慄,你們渴望著異性之愛,認為那是天下最可貴的東西。但實際上你們都很懵懂,你們陷於過程而忘記了終極目標。愛的終極目標是什麼?就是找到生命力強悍的異性基因,與之結合,從而把自己的基因延續下去。可你們呢?你們在熱戀時,能不能清醒地知道這個目標?你們這些買櫝還珠的愚人哪。&rdo;
男生們哈哈大笑。女生們紅著臉笑,有些女生悄悄地呸他。不過這類羞怯或不屑的表情只是姑娘們必需的作秀,其實她們照樣聽得津津有味。
他還說過:&ldo;科學遠不能說已經認識了人體自身,但至少已達到這樣的階段性結論:在人體包括大腦中,根本沒有諸如靈魂、精神、感情、智慧、直覺之類實體性的存在,它們都是由普通物質所派生的,是由複雜的物質締合所表現出來的高層面的東西。精神高於物質,但又完全基於物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