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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來迎著亮照了一照,許久不用,上面也落了許多灰。她在這裡忙著擦茶杯找茶葉,豫瑾卻楞住了。她為什麼忽然這樣客套起來,倒好象是不願再談下去了。然而他再一想,他那些勸勉的話也不過是空言安慰,他對她實在也是愛莫能助。他沉默了一會,便道:〃你不用倒茶了,我就要走了。〃曼楨也沒有阻止他。她又把另外一隻玻璃杯拿起來,把上面的灰吹了一吹,又拿抹布擦擦。豫瑾站起來要走,又從口袋裡摸出一本記事簿來,撕下一張紙來,彎著腰伏在桌上寫下他自己的地址,遞給曼楨。曼楨道:〃你的地址我有的。〃豫瑾道:〃你這兒是十四號吧?〃他也寫在他的記事簿上。曼楨心裡想這裡的房子她就要回掉了,他寫信來也寄不到的,但是她也沒說什麼。她實在沒法子告訴他。將來他總會從別人那裡聽到的,說她嫁給鴻才了。他一定想著她怎麼這樣沒出息,他一定會懊悔他過去太看重她了。
她送他下樓,臨別的時候問道:〃你們明天什麼時候動身?〃豫瑾道:〃明天一早就走。〃
曼楨回到樓上來,站在視窗,看見豫瑾還站在斜對過的後門口,似乎撳過鈴還沒有人來開門。他也看見她了,微笑著把一隻手抬了一抬,做了一個近於揮手的姿態。曼楨也笑著點了個頭,隨後就很快地往後一縮,因為她的眼淚已經流了一臉。她站在桌子跟前啜泣著,順手拿起那塊抹布來預備擦眼睛,等到明白是抹布的時候,就又往桌上一擲。那敝舊的紅紗懶洋洋地從桌上滑到地下去。
第十五章
八一三抗戰開始的時候,在上海連打了三個月,很有一些有錢的人著了慌往內地跑的。曼楨的母親在蘇州,蘇州也是人心惶惶。顧太太雖然不是有錢的人,她也受了他們一窩蜂的影響,人家都向長江上游一帶逃難,她也逃到他們六安原籍去。這時候他們老太太已經去世了。顧太太做媳婦一直做到五六十歲,平常背地裡並不是沒有怨言,但是婆媳倆一向在一起苦熬苦過,倒也不無一種老來伴的感覺。老太太死了,就剩她一個人,幾個兒女都不在身邊,一個女孩子在蘇州學看護,兩個小的由他們哥哥資助著進學校。偉民在上海教書,他也已
經娶親了。
顧太太回到六安,他們家在城外有兩間瓦屋,本來給看墳人住的,現在收回自用了。她回來不久,豫瑾就到她家來看她,他想問問她關於曼楨的近況,他屢次寫信給曼楨,都無法投遞退了回來。他因為知道曼楨和祝家那一段糾葛,覺得顧太太始終一味的委曲求全,甚至於曼楨被祝家長期禁鎖起來,似乎也得到了她的同意。不管她是忍心出賣了自己的女兒還是被愚弄了,豫瑾反正對她有些鄙薄。見面之後,神情間也冷淡得很,顧太太初看見他,卻像他鄉遇故知一樣,分外親熱。談了一會,豫瑾便道:〃曼楨現在在哪兒?〃顧太太道:〃她還在上海,她結婚了呀──哦,曼璐死你知道吧,曼楨就是跟鴻才結婚了。〃顧太太幾句話說得很冠冕,彷佛曼楨嫁給她姊夫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料想豫瑾未見得知道里面的隱情,但是她對於這件事究竟有些心虛,認為是家門之玷,所以就這樣提了一聲,就岔開去說到別處去了。
豫瑾聽到這訊息,雖然並不是完全出於意料之外,也還是十分刺激。他真替曼楨覺得可惜。顧太太儘自和他說話,他唯唯諾諾地隨口敷衍了兩句,便推說還有一點事情,告辭走了。他就來過這麼一次。過年也不來拜年,過節也不來拜節。顧太太非常生氣,心裡想〃太豈有此理了,想不到他也這麼勢利,那時候到上海來不是總住在我們家,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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