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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他回答,就攀著油布簾子向外面張望著,說:〃就快到了吧?〃世鈞倒不知道應當回答她哪一個問題的好。他過了一會,方才笑道:〃叔惠也是學工程的,現在他在我們廠裡做到幫工程師的地位了,像我,就還是一個實習工程師,等於練習生。〃翠芝終究覺得不好意思,他還在這裡解釋著,她只管掀開簾子向外面張望著,好象對他的答覆已經失去了興趣,只顧喃喃說道:〃噯呀,不要已經走過了我家裡了?〃世鈞心裡想著:〃翠芝就是這樣。真討厭。〃
毛毛雨,像霧似的。叔惠坐在馬車伕旁邊,一路上看著這古城的燈火,他想到世鈞和翠芝,生長在這古城中的一對年輕男女。也許因為自己高踞在馬車上面,類似上帝的地位,他竟有一點悲天憫人的感覺。尤其是翠芝這一類的小姐們,永遠生活在一個小圈子裡,唯一的出路就是找一個地位相等的人家,嫁過去做少奶奶──這也是一種可悲的命運。而翠芝好象是一個個性很強的人,把她葬送在這樣的命運裡,實在是很可惜。
世鈞從裡面伸出頭來喊:〃到了到了。〃馬車停下來,世鈞先跳下來,翠芝也下來了,她把雨衣披在頭上,特地繞到馬車前面來和叔惠道別,在雨絲與車燈的光裡仰起頭來說:〃再見。〃叔惠也說〃再見〃,心裡想著不見得會再見了。他有點惆悵。她和世鈞固然無緣,和他呢,因為環境太不同的緣故,也是無緣的。
世鈞把她送到大門口,要等她撳了鈴,有人來開門,方才走開。這裡叔惠已經跳下來,坐到車廂裡面去。車廂裡還遺留著淡淡的頭髮的香氣。他一個人在黑暗中坐著,世鈞回來了,卻沒有上車,只探進半身,匆匆說道:〃我們要不要進去坐一會,一鵬也在這兒──這是他姑媽家裡。〃叔惠怔了一怔,道:〃一鵬,哦,方一鵬啊?〃原來世鈞的嫂嫂孃家姓方,她有兩個弟弟,大的叫一鳴,小的叫一鵬,一鵬從前和世鈞一同到上海去讀大學的,因此和叔惠也是同學,但是因為氣味不相投,所以並不怎麼熟。一鵬因為聽見說叔惠家境貧寒,有一次他願意出錢找叔惠替他打槍手代做論文,被叔惠拒絕了,一鵬很生氣,他背後對著世鈞說的有些話,世鈞都沒有告訴叔惠,但是叔惠也有點知道。現在當然久已事過境遷了。
世鈞因為這次回南京來也不打算去看一鵬兄弟,今天剛巧在石家碰見他們,要是不進去坐一會,似乎不好意思。又不能讓叔惠一個人在車子裡等著,所以叫他一同進去。叔惠便也跳下車來。這時又出來兩個聽差,打著傘前來迎接。一同走進大門,翠芝還在門房裡等著他們,便在前面領路,進去就是個大花園,黑沉沉的雨夜裡,也看不分明。那雨下得雖不甚大,樹葉上的積水卻是大滴大滴的掉在人頭上。桂花的香氣很濃。石家的房子是一幢老式洋房,老遠就看見一排玻璃門,玻璃門裡面正是客室,一簇五星抱月式的電燈點得通亮,燈光下紅男綠女的,坐著一些人,也不及細看,翠芝便引他們由正門進去,走進客室。
翠芝的母親石太太在牌桌上慢吞吞的略欠了欠身,和世鈞招呼著,石太太是個五短身材,十分肥胖。一鵬也在那兒打牌,一看見世鈞便叫道:〃咦,你幾時到南京來的,我都不知道!叔惠也來了!我們好些年沒見了!〃叔惠也和他寒暄一下。牌桌上還有一鵬的哥哥一鳴,嫂嫂愛咪。那愛咪在他們親戚間是一個特出的摩登人物,她不管長輩平輩,總叫人叫她愛咪,可是大家依舊執拗地稱她為〃一鳴少奶奶〃,或是〃一鳴大嫂〃。當下世鈞叫了她一聲大嫂,愛咪眱著他說道〃啊,你來了,都瞞著我們!〃世鈞笑道:〃我今天下午剛到的。〃愛咪笑道:〃哦,一到就把翠妹妹找去了,就不找我們!〃一鳴笑道:〃你算什麼呢,你怎麼能跟翠妹妹比!〃世鈞萬想不到他們當著石太太的面,竟會這樣大開玩笑。石太太當然也不便說什麼,只是微笑著。翠芝把臉板得一絲笑容也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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