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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這會兒倒睡得挺好的。〃曼楨也說:〃噯。我想打個電話告訴太太一聲,免得她惦記著。〃阿寶輕聲笑道:〃噯喲,您這時候打電話回去,太太不嚇一跳嗎?〃曼楨一想,倒也是的,母親一定以為姊姊的病勢突然惡化了,好容易纏清楚了,也已經受驚不小。她本來是這樣想,打一個電話回家去,萬一世鈞倒來過了,母親一定會告訴她。現在想想,只好算了,不打了。反正她也知道他是不會來的。
他們這裡給她預備下了一間房,阿寶帶她去,先穿過一間堆傢俱的房間,就是曼璐從前陪嫁的一堂傢俱,現在另有了好的,就給刷下來了,雜亂地堆在這裡,桌椅上積滿了灰塵,沙發上包著報紙。這兩間平常大約是空關著的,裡面一間現在稍稍佈置了一下,成為一間臨時的臥室,曼楨想她母親昨天不知道是不是就住在這裡。她也沒跟阿寶多說話,就只催她:〃你快去吧,姊姊那邊離不了人。〃阿寶道:〃不要緊的,張媽在那兒呢。二小姐還要什麼不要?〃曼楨道:〃沒有什麼了,我馬上就要睡了。〃阿寶在旁邊伺候著,等她上了床,替她關了燈才走。
曼楨因為家裡人多,從小就過著一種集團生活,像這樣冷冷清清一個人住一間房,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這裡的地段又特別僻靜,到了晚上簡直一點聲音都沒有,連犬吠聲都很稀少。太靜了,反而覺得異樣。曼楨忽然想到豫瑾初到上海來的時候,每夜被嘈雜的市聲吵得不能安眠,她恰巧和他掉了個過。一想到豫瑾,今天一天裡面發生的無數事情立刻就又一哄而上,全到眼前來了,顛來倒去一樣一樣要在腦子裡過一過。在那死寂的空氣裡,可以聽見鐵路上有火車駛過,蕭蕭的兩三聲汽笛。也不知道是北站還是西站開出的火車,是開到什麼地方去的。反正她一聽見那聲音就想著世鈞一定是回南京去了,他是離開她更遠更遠了。
馬路上有汽車駛行的聲音,可會是鴻才回來了?汽車一直開過去了,沒有停下來,她方才放下心來。為什麼要這樣提心吊膽的,其實一點理由也沒有,鴻才即使是喝醉了酒回來,也決不會走錯房間,她住的這間房跟那邊完全隔絕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一直側耳聽著外面的汽車聲。
從前有一次,鴻才用汽車送她回去,他搽了許許多多香水,和他同坐在汽車上,簡直香極了。怎麼會忽然的又想起那一幕?因為好象又嗅到那強烈的香氣。而且在黑暗中那香水的氣味越來越濃了。她忽然覺得毛骨悚然起來。
她突然坐起身來了。
有人在這間房間裡。
第十二章
豫瑾結婚,是借了人家一個俱樂部的地方。那天人來得很多,差不多全是女方的親友,豫瑾在上海的熟人比較少。顧太太去賀喜,她本來和曼楨說好了在那裡碰頭,所以一直在人叢裡張望著,但是直到婚禮完畢還不看見她來。顧太太想道:〃這孩子也真奇怪,就算她是不願意來吧,昨天我那樣囑咐她,她今天無論如何也該到一到。怎麼會不來呢,除非是她姊姊的病又忽然不好起來了,她實在沒法子走開?〃顧太太馬上坐立不安起來,想著曼璐已經進入彌留狀態了也說不定。這時候新郎新娘已經在音樂聲中退出禮堂,來賓入座用茶點,一眼
望過去,全是一些笑臉,一片嘈嘈的笑語聲,顧太太置身其間,只有更覺得心亂如麻。本來想等新郎新娘回來了,和他們說一聲再走,後來還是等不及,先走了,一出門就叫了一輛黃包車,直奔虹橋路祝家。
其實她的想象和事實差得很遠。曼璐竟是好好的,連一點病容也沒有,正披著一件緞面棉晨衣,坐在沙發上抽著煙,和鴻才說話。倒是鴻才很有點像個病人,臉上斜貼著兩塊橡皮膏,手上也包紮著。他直到現在還有幾分驚愕,再三說:〃真沒看見過這樣的女人。會咬人的!〃他被她拖著從床上滾下來,一跤摜得不輕,差點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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