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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勉強擠出一抹笑來，又朝周如水一揖道：&ldo;千歲恕罪，今逢戰事，縣中的攤市都閉門不開了，家家戶戶摳著食糧，我這府衙之中，也只拿得出這些個糙食了。&rdo;

聞言，周如水慢慢朝他看來，因是總覺得不太舒坦，她便仍與王玉溪坐在一處。二人十指交握，十分親密，半個身子也依舊依在王玉溪身側，目光在案上柔柔劃過，笑了笑道：&ldo;如今這世道，有米糧已是不錯，倒是多謝閭公款待了。&rdo;再瞧他唇乾口燥，又是放柔了聲音，體貼入微道：&ldo;閭公亦未食罷?莫多禮，快快入座。&rdo;

這話音一落，錢閭又看向王玉溪，方要告罪，便見他袖袍一拂，靜靜盯了眼他道：&ldo;這芥鹵乳腐，取其價廉而可粥可飯，閭公費心了。&rdo;

如此，錢閭也是鬆了口氣，上前半步，半跪在地，持起陶壺為二人倒米漿，一面看周如水眼色，一面小心翼翼道：&ldo;如今戰事緊急，君上心中煩憂。知是千歲在此，更是食不下咽。已是連連下旨，命為臣今夜送女君歸鄴。&rdo;

米漿溫熱，清冽藏香，周如水本有些乾渴，腹中更是飢飢，執起瓷杯便飲了一口。須臾，熱氣入了肺腑，雙頰不由便紅潤了許多。直是過了一會，才又看向錢閭，眸中波光輕漾，笑問：&ldo;你這一縣之首送本宮歸鄴，這丘縣縣民該如何?&rdo;

她這話實是打了機鋒，錢閭也是無奈，苦笑道：&ldo;為臣自是分不開身。&rdo;

他話音一落，周如水便是一笑，這笑燦如春華，皎如秋月，與王玉溪對視一眼，勾了勾唇道：&ldo;那便待你分得開身再說不遲。&rdo;

這意思，便是不走了。

此言一出，錢閭直是蹙眉，兀的抬頭望住周如水與王玉溪，直截道：&ldo;二位當知，敵賊來勢洶洶，為臣愚鈍，雖有誓死護國之決心，卻未有多大的成算。&rdo;

他這真是肺腑之言，卻周如水聞之，面色直是一沉，她直是坐起身來，靜靜盯住錢閭，無比認真道：&ldo;天水城被破，鵬城亦丟，如今丘縣橫在這兒，便是北疆的最後一道屏障。若是再攔不住敵賊，吾周再無天險，北面疆土將一敗塗地，只有敗退的份。遂這一仗，只得贏，不能輸。若是輸了，便是屍山血海，國破家亡。&rdo;

她這話，全在情理之中，然如今，兵缺糧欠，民心潰散，錢閭亦是愁緒滿懷，他悲憤道：&ldo;臣幼時讀書，曾聞，黑與白交，黑能汙白，白不能掩黑。香與臭混，臭能勝香，香不能敵臭。此君子小人相攻之大勢也。彼時讀此句已悲慨不已。更況今下局勢過猶不及亦，此遭大難，乃無由之戰，不過以強欺弱，不過吞骨扒皮，竟無半分緩和餘地。今知鵬城之哀，臣心中無力，更甚當年。然殘局在此，臣雖願力驅兵敗，死亦不負君上，卻不敢誇下妄言，亂了旁人性命。遂，女君食過便飯，既領君命，出城去罷。&rdo;

言至此，他便站起了身來，慢吞坐去塌邊，眼中是視死如歸的決然褪去，神色變得很平靜，語氣卻有些沉重，望一眼王玉溪與周如水，目光沉沉，倒像是透著他們二人望向旁人，直是飲了一口杯中的米漿，才如過來人一般，慢慢道：&ldo;千歲不知，臣近來總喜瞧如千歲夫婦一般的恩愛眷侶，如此相看，才覺人間有趣。遂臣勸千歲離去，也是存了私心。想當年，臣妻柔弱，常是怯弱多思。吾二人歡愉之時，她常神色悠遠，常言，今日樂相樂，別後莫相忘。臣便怨她思慮太重，卻不知一朝相去，便是生死相隔。彼時，臣悵然若失，才知，世事茫茫，光陰有限。人生碌碌，得失難量。遂如郎君，如千歲這般的，當享樂時遂享樂，享得一日，便是萬幸。何苦早入這混局，早離那樂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