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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這般說著,當夜,周如水與夙英卻碰也未碰那冒著茲茲香氣的烤驢肉。倒是炯七與柳鳳寒頭一回坐在了一處,兩人哥倆好地共分了那驢肉。第三日,再見他們一齊坐在前頭趕車,竟是和睦非常,再不似前幾日那般生分了。
如此,統共花了三日的功夫,在夜色漸深時,他們終於平安入了徽歙縣的地界。
黑暗的街道中,馬車在石板路上格之格之地行駛著,卻忽然,自不遠處傳來了陣陣女郎的嗚咽聲,那嗚咽聲極是絕望,直是傷心欲絕。哭著哭著,她又哀聲唱了起來,那唱腔淒涼無比,竟是在道:&ldo;送郎送到小橋頭,手扶欄杆望水流。船家啊,今天撐俺家郎哥去,何時撐俺家郎哥回?悔啊悔,悔不該嫁給出門郎,出門郎做生意,三年兩頭守空房,圖什麼大廳堂,貪什麼高樓房,夜夜孤身睡空床,早知今日千般苦,我寧願嫁給種田郎,日裡田裡忙耕種,夜裡雙雙上花床。&rdo;
好一句,&rdo;我寧願嫁給種田郎,日裡田裡忙耕種,夜裡雙雙上花床。&ldo;難不成,歙人都是這般叫人謅掉了下巴的麼?
這歌唱得實在太直白,聽著聽著,周如水臉都微微漲紅了起來,她明媚的大眼睜得大大的,掀開帷幕往外瞧去,卻,實在找不著那聲音到底是從哪兒傳來的。
前頭的街巷蜿蜒曲折,又深又窄。四面都是灰牆黑瓦,那黑瓦密密實實地連著牆頂高低起伏,肅靜中透著冷寂,冷寂中又透著疏離,一時間,倒叫她不知怎的想起了謝蘊之。
她這麼發著愣,柳鳳寒盯著她緋紅的小臉卻是幽幽一笑,一聲長嘆後,低低解釋道:&ldo;方才那女郎是在&l;歌哭&r;。&rdo;
&ldo;歌哭?&rdo;聞言,周如水慢慢收回心思看向他。
緊接著,便見柳鳳寒點了點頭,揚手指了指不遠處立在溪頭的牌坊,蹙著眉,壓低了聲音解釋道:&ldo;我們徽歙有句話叫&ldo;歙南太荒唐,十三爹來十四娘。一世夫妻三年半,十年夫妻九年空。&rdo; 在徽歙,男子最遲十六歲便要出門行商,所以往往也早婚。此後但凡離家,因路途艱險,行商艱難,或許幾年,或許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才能夠還鄉。如此,按常理夫婦婚後相伴的時日大概會有三十六年或四十二年不等。但在徽歙,夫婦在一塊的日子卻至多隻有三十六個月或四十二個月。這般,一世夫妻,三年半載,便是商賈之家慣常的寫照。方才那婦人定也是嫁了個行腳,如今忍不得獨守空房,便只能哭一哭,以慰相思了。遙想當年,我的娘親,也是如此的。&rdo;
聞言,周如水低下頭來。忽然,就憶起了公子沐笙曾與她講過的關於徽歙的一些事。道是歙人外出行商艱難險阻,常常出至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不歸,歸則孫娶媳婦,而子或不識其父。曾有一首詩講盡了他們的淒楚,道是:&ldo;健婦持家身作客,黑頭直到白頭回。兒孫長大不相識,反問老翁何處來。&rdo;
短短几行字,已是極盡心酸了。灰牆白瓦的深巷接青天,在滿天滿地的月光籠罩下,女子送走了出門行商的新婚丈夫,這一去,便是山高路遠,不知何時能歸。
她一定流過很多淚,一定嚥下了很多的心酸,她也一定曾在虛空的夜晚,憂傷而又淒情地唱著歌哭。只有相思的曲兒才會纏綿漫長,只有悔恨的痛才會不甘苦澀。但即使如此,她的丈夫仍沒有回來,也好似永遠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卻有一日,待她的頭髮都白了,她青蔥般的小手都覆滿了皺紋,她再也不唱不哭了。門前,卻忽然走來了一位老翁。
彼時,兒孫走上前去,狐疑地問那老翁姓誰名誰?打從哪兒來?她也拄著拐立在門邊,眯著眼,仔細地盯著那陌生的老兒瞧。卻瞧著瞧著,老翁顫巍巍地自懷中掏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