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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只有兩間寢屋,一東一西, 李承度仍待在他的那間,扶姣自然只能睡在原先聽泉居士和李蒙將軍的內室。方才聽李承度安排時,她還眨眼說不大合適罷,實-際-神色比誰都要雀躍歡快,如今入內後,倒是格外小心。
如李承度所言,隔壁甘叔一家時而會來打掃,屋內不染纖塵,物件依舊保持夫婦二人生前擺放的模樣,依稀能看出聽泉先生居住的習性。
聽泉先生寫書,自然也愛看書,離榻不遠處就有一方大書櫃,應是方便她入睡前翻閱。除了書櫃,陳設就只剩臨窗的桌椅和衣櫥,扶姣抬眼掃去,噢,還有壁上的一幅畫。
她對這畫不感興趣,一眼帶過,因為聽泉在書中說過,自己不擅畫,也不曾學過,所以這約莫是李蒙將軍的手筆。
走走停停看看,將每處都細細看了遍、猜了遍,扶姣真正動手觸碰的卻沒幾個,她生怕有損故居,故在看到明顯是聽泉先生在萬裡寫下的書時,也沒有抽出翻看,而是保持距離看了好一會兒的書名,最後依依不捨上榻。
風雪依舊飄揚,隔著糊了厚厚一層紙的窗戶,也能隱約看見它舞動的模樣。扶姣想,幾年前,聽泉先生就是這般躺在這裡看書聽雪的罷,如今她也睡在這裡……大概就可以看作,她和聽泉先生同榻而眠了。
她不自覺露出略顯傻氣的笑,在枕上輕輕蹭了蹭,而後閉眼,任自己慢慢沉進夢鄉。
有聽泉先生名號的坐鎮,二人在萬裡的大半個月過得還算安生,扶姣也不曾鬧騰。
萬裡大都是世代居住此地的村民,與最近的村子相隔也有幾十里,外人罕至,所以大都熱情好客。正如李承度一家初入此地時受到的歡迎,扶姣也享受了同等待遇,何況她生得如此漂亮,通身氣派,在當地百姓看來,就如同雪山神女般令人仰慕。
其中最積極的,當屬最初被她丟糖的一群小孩兒,天天扒在柵欄外眼巴巴地看著,不知是想和她一起玩兒,還是期待再次投餵。扶姣對此一律視而不見,李承度問起,就別過腦袋說小孩兒太幼稚了,隨後又輕聲嘟噥了什麼,李承度雖未聽清,但大概能猜出,應是這群小孩兒讓她這大半個月都吃不到糖,所以不高興呢。
但不管她冷淡或疏遠,都不改當地百姓的盛情。除夕用年夜飯前,李承度本為二人準備了三菜一湯,最後卻被他們添到了八菜一湯。扶姣面上猶豫,最終還是拾筷各嘗了不少,隨後吃得肚腹撐撐,不得不走了一圈又一圈。
慢走時,她想起和李承度做的約定,今夜就是他們在萬裡待的最後一夜了。
視線不自覺凝在牆壁的倒影,扶姣看向正在收拾行李的李承度,忽然問道:「如果戰火興起,這裡也會受影響嗎?」
原本的明月小郡主絕不會提出這種問題,但興許是住了段時間有些許依戀,她也開始生出關心了。
李承度一頓,說不會,萬裡遠離人煙,偏僻無比,既非戰略要地也非某地路徑,且基本可以自給自足,戰火不至燃到這裡。
萬裡萬裡,從這個名字就可以看出其中含義了,它身處世間,卻也遠離人間萬裡之外。
扶姣喔一聲,肉眼可見得放鬆了,轉而問:「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呀?」
「寅時一過就走。」
如他以往每次來的那樣,離開時,總是悄無聲息。
扶姣眨眼,說了個好字。
翌日一早,扶姣迷濛間上車,被厚被包裹,一到座就蜷在上面繼續睡。李承度幫她放好手爐,回看一眼萬裡。
這座小村莊一如既往得安寧,宛如平靜的湖面,亦如旅途中偶遇的一棵樹,它遠離山林,卻沉默安然,供旅人在其下暫歇,又靜靜地看眾人遠去。
他收回視線,輕輕揚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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