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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吃飯,溫先生心情不錯,告訴女兒說:「給你找個媽媽回來,二天(以後)不用麻煩別個了。」溫琰當時還沒睡醒,腫著眼睛,一副茫然的模樣。
七點鐘,天光亮,太陽尚且溫和,朗華在外面清嗓子:「陳秋意,溫琰。」
他們兩人聞聲出來,老實赴約。經過新鄰居青蔓的家門,朗華往裡探頭,問了句:「喂,我們去教堂,你要不要一起?」
青蔓坐在板凳上,好奇地瞥著他們,祖母正在後面給她扎辮子,同時也替她拿了主意:「我們要背書,不隨便出去耍。」
溫琰看見青蔓身上漂亮的新裙子,目光發直,忍不住細瞧,頭還沒伸進窗,後領子被朗華揪住,拎起走了。
他們繞過中央公園往上半城去,從山王廟經蒼坪街、都郵街、夫子池,進入民生路。走了半個多小時,山城地勢高低懸殊,雖在城裡,上坡下坎卻很常見。溫琰和朗華在外面跑慣了,不覺得累,可秋意吃不消,漸漸被落在了後頭。
「妹妹,等到我!」
溫琰和朗華不知在聊什麼,那樣起勁,秋意著急,抬腳欲跨兩級石階,奈何細胳膊細腿兒,力氣不夠,一個趔趄摔倒了。
「琰琰妹妹!」
小姑娘終於聽見,回頭一看,趕忙跑來。
秋意十分委屈,眼神哀怨:「你不理我。」
她彎腰扶住他的腿:「我看,摔破皮沒得?」
朗華站在臺階上不大耐煩:「喂,搞快點。」
秋意暗自白他一眼,告訴溫琰:「我走不動了。」
溫琰說:「我揹你。」
朗華大笑:「女娃兒背男娃兒,好臊皮(丟臉)哦,你背得動嗎?」
溫琰說:「你是大哥哥,你來背。」
朗華指著自己:「你喊我服侍他?做夢嘛。」
溫琰和秋意對視,瞬間有了默契:「那我們回家嘛,不跟他去教堂了。」
說完就要打道回府。
「餵。」朗華立刻叫住他們:「兩個死娃兒,跩得很哦,給我滾回來!」
溫琰秋意默而不語。
沒辦法,朗華只好認栽,背起臭弟弟,嘴裡罵罵咧咧,譏諷他像個嬌氣的姑娘,渾身上下沒有半分男子氣概,挑糞都嫌使不上勁!
秋意一點兒也不生氣。
一路罵到若瑟堂,朗華滿頭大汗。
今天是敬拜主耶穌的日子,天主教徒們聚集在此望彌撒。溫琰看著神秘的青灰磚建築,望而生畏,緊緊抓住了秋意的胳膊。三人仰起頭,見數十米高的鐘樓頂著尖尖的十字架,拱形窗戶鑲嵌多色玻璃,流光溢彩。他們提起膽子走進經堂,兩行整齊排列的長凳已經坐滿了人,高深的拱頂垂吊蠟燭燈,正中祭臺上壁供奉若瑟塑像,左右小祭臺供耶穌、聖母塑像,兩側牆壁有十四幅耶穌苦修油畫像。
神父正在主持儀式。
「願天父的慈愛,基督的聖寵,聖神的恩賜,與你們同在。」
三個孩子偷偷在角落打望。
朗華說:「洋人還會講中國話。」
秋意說:「不然他們啷個傳教。」
溫琰說:「他長得好嚇人哦,眼睛凹進去的。」
「確實不好看,怪模怪樣。」朗華問:「你老漢也長成這樣嗎?」
秋意被問住了,擰起眉頭:「他們說我爸爸是雜種白皮豬。」
溫琰雖然年紀小,卻也知道「雜種」和「豬」不是什麼稱讚的話。從幾十年前起,外國人來到重慶傳教、經商,開闢市場,他們在這裡創辦教會、學校、醫院、銀行,帶來現代化的工廠、機械、金融貿易,想必秋意的祖父也曾駕駛輪船,停靠在嘉陵江碼頭,往來經商。
但同時,洋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