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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我抄好又丟掉的詩,是太白君的中山孺子妾歌。
中山孺子妾,特以色見珍。
雖然不如延年妹,亦是當時絕世人。
桃李出深井,花艷驚上春。
一貴復一賤,關天豈由身。
芙蓉老秋霜,團扇羞風塵。
戚姬髡髮入舂市,萬古共悲辛。
我太怕了,我太怕以色侍人,色衰而愛遲,愛遲則恩絕。我太怕我是一個妾,命賤如薄紙,會如戚夫人一般,被呂后百般折磨,落得慘死的下場。
所以我今天才會如此,方寸大亂,頻頻試探,這個人是否真的值得我託付身心。
我更怕從此以後,景晏的身邊,只有一個又一個的以色侍人者,只有一個又一個惡毒狠絕的呂后。
所以,我剛剛許下的願望,不是求景晏與我廝守,也不是求他能成就大業,只是求,景晏的餘生,絕不貧苦,絕不寂寞,絕不後悔。
原來這一切都被他看在眼裡。
「可那天我看見你抄好又扔掉的那首詩,才承認自己多麼卑鄙。」他說,「若真有神佛,元元,他該聽到我剛才許願,我願餘生孤苦寂寞,悔恨莫及,換你不害怕,不生疑,不受困。」
我抱住他,下巴擱在他肩頭看月亮。
待這月亮落下,我又要喊他王爺,又要容忍晚芍,又要同皇帝與太后周旋。
那也無妨。
一雙真心天地可鑑,哪怕這世間沒人見過,今夜的這一輪圓月,亙古長存的月,它總見過。
傘大王傘大王
第五章 堪折
在這世上,我最喜歡的人是景晏,最討厭的人是元元。
我堂堂一個郡主,居然要去討厭區區一個婢子!
這事說來說去,也要歸結到景晏身上,要不是他喜歡元元,我也不會討厭她。
其實我有時常在想,景晏到底喜歡她什麼。樣貌?樣貌是不錯,可我也沒看出非常好看來。看得出她之前過得苦,面板並不細膩,也說不上多麼白嫩。五官是嬌俏靈動的,但離天姿國色還差得遠了。至於身上,平日裡都穿著羅裙,只知道她腰肢大致是纖細的,但看不出哪裡有肉哪裡沒肉,這個誰都不知道,估計除了她自己,也就景晏知道。
真不知她有哪裡好。
我嫉妒她。
景晏在我心裡,是天下第一好的人,連他做的壞事也是好的——他殺人,我要給他遞刀子;他放火,我要給他潑燃油;他偷盜,我要給他守門口;他搶掠,我要給他做接應。
景晏是什麼人,我一早就知道,許多人以為我傻,其實我並不傻。他那個婢子出身的母妃不受各宮娘娘的待見,連帶著他也受各個皇子的欺負,平時擬詩作文,研究兵法,練習騎射,都沒人帶他,就算帶了,也會故意碰掉他的硯臺,嚇唬他的馬匹,使他出醜。
所以景晏平生最討厭出醜,最不喜歡別人看他的笑話。
可他居然在大街上抹紅了嘴唇任憑元元挽著,他居然揀出元元挑剩的酸筍來吃。有一次他在前頭走,元元在他背上貼了張卷尾巴的烏龜就跑,他明明知道,還摘下來看了,笑了一下,竟然又給貼了回去,還故意在元元面前晃蕩,就為了給她看笑話。我還看見元元趁他睡在她腿上,用草莖子去逗他,他那時明明醒著,還配合著元元打了兩個打噴嚏,逗得元元前仰後合,說景晏老不讓她睡,如今看他睡得熟就氣不打一處來!
其實景晏哪可能睡得著,他睡覺最淺,總怕別人趁他閉眼睛來刺殺他——這種事這麼多年來是時常有之,又不是沒有過。他這麼謹慎的人,在別人腿上哪裡睡得著?
唉,可能在元元腿上,他就真睡得著吧。
我嫉妒元元,我嫉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