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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確切來講,他沒有愛過這世上任何一個生物。
他太高傲了,不願意低下頭來,覺得沒什麼值得他愛,也沒什麼值得他喜歡。
這世上也沒什麼會令他在意的東西。
與貓定立契約的夜晚,漆黑將他籠罩,是一個人向另一個人祈求幫助。不,或許不是祈求,那夜太黑了,他看不清,他只是覺得那隻手剛好觸碰到自己的身體,摸到溫熱的臉頰,消瘦的臉頰。
他這時候是有些好奇的,他沒有感到以往那些醜惡的人類的恭敬,也沒有害怕。他摸到自己,僅僅是一個人觸碰到另一個人,與身份地位容貌無關,這也不是救贖,只是輕微的祈求。
這個脆弱的孩子不想生病。
這時候,他覺得他們兩個是相似的。
他也不想生病,生病太無聊了,偶爾也會覺得煩躁。
煩躁令他想發火,想殺人。
當然,也只是想想,他握不了刀,人人當他脆弱,他也殺不了人,沒人會靠近他,他的脾氣太壞了。
大家又敬他,又怕他。
可他那時也只是一個還沒成年的孩子,其實也才小,價值觀正是在這段充斥嘆息和虛假讚揚的階段形成的。
他感覺自己快要脫離人群了。
可是有個不知死活的替代品低微地蹭他的手,既像貓,又像狗,還有點像兔子。
不過兔子太呆太傻,也太脆弱了。他不喜歡兔子。
他去問這個孩子想當貓還是狗,說話時也想淡然裝作大人的模樣,他的聲音在那場大火裡被燻啞了,聽起來顯得沙啞,很不好聽,也治不好,他總用這個去嚇別人,那些高薪聘來的女僕膽子太小,總是被他嚇哭。
他覺得很有意思。
可是這個孩子不怕他。
或許是隱藏起來了,他知道許多人會這個技能,將自己偽裝成另一個人。
不過他不屑。
陳自祈從來不屑於偽裝。
他不會哭,也學不來示弱,脫離人群的冷漠。
他聽見了回答。
這個孩子用輕微的語氣,說:「貓。」
他問他:「為什麼?」
貓說:「一個人,很安靜。」
這個回答令他新奇。
但也僅僅是新奇而已。
他的人生和貓不一樣,也不能理解一隻貓卑微的過往。
他像一個貴族,捧起了這隻傷痕累累的貓,宛若恩賜般:「好。」
那就成為我的貓。
他們的初遇就是如此了。
更多的也沒有。
哭和笑,悲傷和喜悅,不屬於這對怪異的主人和貓。
他們已經超脫了人群,擁有自己的秘密和空間。
他與這隻貓訂立契約,其實是在扶貧。他用錢財和陪伴養他,作為交換,貓將自己的全部獻出。
一切,一切。
都是屬於他的。
這是一門交易,不具備法律效力,但具有道德約束。
可他忘了,貓不是人,不懂得道德,也讀不懂法律。
他能忍受自己變成一條毒蛇,願意自己成為一個偏執,扭曲,無惡不作的神經病,讓別人厭惡他遠離他,甚至害怕他。但這些是他所願,於是他就不會感到痛苦。
可是唯獨這隻貓是他親口所要,認真餵養,長到如今這樣大的年歲。
這是他養大的貓,怎麼就將他如此簡單拋棄。
未免太過無情。
他願意這份無情對向除他之外所有人,一切妄圖將他們分開的惡徒。
可是貓沒有。
這隻貓好像被人拐走了,眼底不再總是充斥著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