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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娃娃,不願你長大做官做府,只願你將來背得起二百五’,上路的第六天就翻要命的大相嶺,爬到冰天雪地的山嶺,進入馬尾林,被茶包劃過的樹枝落下的厚厚積雪直往脖子裡鑽,那才叫透心的冷啊!一路上爬懸崖,過溜索,一不小心就沒命了,誰叫山裡人的命這麼賤呢。”
“你們一年四季都背茶包去康定?那裡不產茶嗎?”
“不產,藏人像命一樣離不開這邊的茶,這條茶路養活了我們五代人啊。”伍大哥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他的聲音被茶包壓得甕聲甕氣的,汗水順著油黑的面板往下流,他不時地用脖子上掛著的一個圓形小篾圈來刮身上的汗水,每走十幾步就停下來歇氣。遠遠看去他們像揹負著一個大方桌,瞅著一雙雙蠟黃瘦削的腿,真不知是如何撐起這些茶包的,鄭雲龍同情地看見,他們的腿肚子凸出來的肌肉像是骨頭擠骨頭時擠壓出來的,這讓人看了想掉淚。背夫們人人都杵著一根剛好比腿長一些的柺子當柺杖,柺杖的一頭釘著一根手掌那麼長的橫木,另一頭是尖鐵,歇息時將鐵尖穩穩地插在石縫裡,然後屁股就坐在柺子的橫木上站立著休息,站立著撒尿;女背夫要撒尿就麻煩了,她們趁男人走遠,就用隨身帶著的竹筍殼當排尿的槽,要是途中遇上“經期”,大腿內側的面板全被草紙勒出一道道血印,嚴重的發炎生瘡。
“真主啊,背夫太辛苦了!太辛苦了……”這一切讓鄭雲龍心裡直哆嗦,而小滿金背上磨出的一道道血印提醒他,要想在山裡活下去註定要脫幾層皮,甚至丟命。
一行人終於在第九天的下午來到交子崗,這是一片亂石堆積區,背夫走在其間如螞蟻搬家。鄭雲龍發現背夫們疲憊不堪的面容上露出淡淡的興奮,楊大爺將腳杵深深地插在石縫中間,長長地噓了一口氣,摸索插在腰間的菸袋作到達目的地的最後一次歇息。
“快到康定了吧?”鄭雲龍試探著問。
“只要你能聞到一股酥油茶泡米飯、鹹青菜炒牛肉的氣味,康定就到了。”楊大爺拿著菸斗輕輕在石頭上敲擊抖掉裡面的餘渣。
“怎麼說能聞到這味道就是到了康定呢?”鄭雲龍深感疑惑。
楊大爺笑了,對他說:“康定是一個藏漢回等民族雜居的地方,藏族喝酥油茶,漢族吃米飯,回族吃牛肉,當這三樣東西混在一起之後,這就是康定。”
太陽要落山時的金光移過他們的頭頂向高處攀爬,陰影中的鄭雲龍頓感涼意,這就是高原同平原的差別。年輕的楊二娃痛快地丟掉腳下磨穿的草鞋,聲嘶力竭地對著大河唱起了四句歌:“喂,背子難背路難行,變牛變馬莫變人;二世變個黃花女,太陽不曬雨不淋。”這近似於狼嚎的聲音,引來小滿金童稚的哈哈笑聲。這是鄭雲龍九天來第一次看見面黃肌瘦的孩子的笑容,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的是,他不知道自己何時流淚了,而且這淚居然流得很舒服,他再次發出獅子般的吼聲,“錢家的雜種們,總有一天我會回來報仇的!這把刀要了錢清財的命,以後我來報仇時用的就不是刀了,而是槍、是大炮!”吼聲追逐殺豬刀向成都飛去。
2 亡命“茶馬”路(8)
進入康定城東門,鄭雲龍就看見背刀持矛的清兵把守著稅關,伍大哥嘴裡銜著引票(販茶的通行證)走向稅關。鄭雲龍傻傻地望著足有三十丈長的城牆,修法同內地的一樣,氣勢恢弘,高大的城門洞裡是五寸厚的包鐵皮大木門,城門上寫著楷體“紫氣門”的門匾,城牆下堆滿了高高碼起的茶包,像一個趕集的市場雜亂無章。眼前的一切猶如夢境,身著藏袍的男女,穿長衫馬褂的漢人,戴著白帽肩上搭滿獸皮的回回混雜在一起,這些人有的三三兩兩在聊天;有的牽著梳有彩辮的馬來回過往;有的藏人乾脆席地盤腿而坐,圍在三個石頭支起的火爐邊什麼也不幹地喝茶聊天,旁邊的空地上全是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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