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藏書閣(二)(第3/4 頁)
抓不住的塵埃。
阿雪把手輕輕放在明芙的臉頰上,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面板上也帶著歲月留下的印記,一條一條的,彷彿她從前學字的時候在地上畫的橫七扭八的印子。
“阿雪如果好好識字,多多唸書,日後可以考宮裡的女官哦,”母親抱著她,坐在紫藤蘿架子下的椅子上,地上是當時的她用樹枝畫出來的亂七八糟的字,“考上了,就可以不過娘這種日子了。說不定,還可以廢掉‘五算’,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呢。”
馥郁雅緻的花香靜靜地飄在初夏的淡金色的日光裡。
半開的窗子裡,透明的日光如清泉流淌,一直流到藏書閣浩如瀚海的卷帙上。
窗外傳來嫋娜的歌聲,飄飄蕩蕩,纏綿哀婉,細聽卻盡是閨怨之愁,相思之苦。
碧波之上,一葉輕舟中,可以載著這樣的愁苦,卻不能只能是這種愁苦。
“我不想日後只做大戶人家的女先生,也不想我教的都是為附庸風雅而作的詩詞歌賦。”
“我希望,我所教的,她們想要學的,都是有用的,或是發自內心喜愛的。”
我想看到她們日後能不囿於後宅,能為官做宰,能體察民生之艱而有憐憫之心、作為之志,能走出去踏遍這廣袤的山河。
不再重演前人的悲劇。
然而,這些話阿雪不好直接說出口,只笑道:“而在宮中做女官,是唯一一條能接近這些的路。”
“當然,”阿雪又笑,“我也想讓我‘父親’瞧瞧。大人或許聽說過,就是太師的女婿鄭玉隨。”
這話一來是為了遮掩方才有些不合時宜的言辭;二來,也確實所言非虛,阿雪確實咽不下那口氣。
顏如玉在腦海中搜尋眾朝臣的姓名,終於想起確實有這麼一個六品官:“你說的是禮部員外郎鄭大人?”又問,“他不是陳太師的女婿嗎,怎麼會是你父親?”
“大人有所不知,鄭玉隨娶陳太師之女,乃是休妻另娶,不,應該說是我母親與他和離了才成就了他這婚事的。”
“高中之後,拋棄糟糠之妻,便是他了,”阿雪道,“因著這個,我也想當上女官。”
顏如玉思忖片刻,問:“那若是你成了女官,你打算如何?你要知道,前朝和後宮之中的官職並不相通。”
“我不打算如何,他並不值得我浪費時間報復,”阿雪道,“我只是想要告訴他,我明雪不靠他,不議親,不嫁人,也可以堂堂正正活得很好。”
她笑了笑:“我要好好活下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連帶著母親明芙的那一份。
顏如玉也笑道:“這樣很好,人生短暫,若是把時間都花在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上,那未免太過遺憾了。”
日光落在阿雪今日帶著的青玉木蘭簪子上,像一隻白金色的小蟲,一個勁兒地往花蕊裡鑽。
玉簪通身碧青,晶瑩通透,彷彿窗外翠微湖碧綠的湖水凝出來的。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如玉。
“如珠似玉,珍貴無雙,”那人摸了摸顏如玉的頭,柔聲道,“從今往後你的名字便叫‘如玉’了,你覺得如何?”
那時的她用力點點頭:“我喜歡這個名字。”
於是,“顏如玉”從那天起就成了她的名字,被她一遍又一遍寫在一張又一張的紙上,伴隨著她入宮,伴隨著她成為女官,一直走到今日。
沒有人知道,她從前名“遇”。
他們喚她“遇兒”。
希望下一次遇到的是兒子,而不是她這個多餘的閨女。
如珠似玉,珍貴無雙。
明明過了許多年了,她同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格外溫柔的神情,似乎依然能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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