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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怪你,反正我知道,賣藝的姑娘都是這個命……她慣於垂著眼,天生低眉順眼的模樣,映著燈光,她的眼睫下映了一線描也不及的黛青色陰影,細細森森的,眉目也就清冷深邃了去。彼此站在陽臺上,隱隱聽得城裡駐紮的兵營裡吹亮了小號,號聲順著夜風荒涼涼的飄過短牆,黃包車把上的鈴叮叮地響,搖著許多陳年的回憶,賣白果的聲音曲曲折折沿著巷子落到耳朵裡面來,桃葉兒瘦伶伶的影子落在青磚地上,只覺此身所在,是一遍月光地裡的荒煙昧草。她攤開手掌,接了一片銀藍的月光,她永遠想不通的,這手掌也是一個人的手掌,這身子也是一個人的身子,可怎麼就生了那麼奇的命……
藍慶來那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恐怕做出慚愧的模樣來反而要被笑話,想到藍杏,他不捨得她又成一個桃葉兒。他不捨得……耗盡幾十年倥傯的生命,跋涉幾萬裡迢遞的辛苦路,為的只是命定的收梢。
藍核從喜筵上拿了半瓶沒喝完的叵耐牌A字牛奶回來,想要給藍杏嚐嚐。他還特意找了只小油爐子,將那牛奶吞吞熱著。藍核將爐子上的一小圈火眼一個個點燃,爐上頓時冒出一團團藍旺旺的火,他的眼睛成了冰冷的湖藍色,淺淺的眼袋又是一圈黛青色,完全的一種端凝的表情。藍杏看著他,覺得他是這樣難以深入的一個少年,而她,像是太容易氣餒的人。兩人同蹲在爐邊,掬了滿滿一懷翠藍色的火光,笑盈盈地看雪白的牛奶咕嘟嘟冒泡。“聞著倒是香,也不知好不好喝。”藍杏道。“外國人把這玩意兒當水喝,拿起來就喝,且不管它是生的是熟的。”藍杏似笑非笑的:“那些毛物,什麼腥的臭的都吃呢。”說著眼睛瞟到牛奶瓶上的“A”字上,便又狡黠地笑問,“你說,這是什麼意思。”藍核端詳一番,自信滿滿道:“這是個人,表示吃了牛奶,人就壯實起來了,雙腳踏在地上,真有勁道!”“那我到看看你能不能長成這模樣!”說著,兩人已經笑作一團。
——只要待在一起,說什麼都是別有滋味的。這種年少的情感,經歷過才知道,真是千金一刻的。來不及回味的溫暖,草草收拾的感觸,彷彿兩人在那裡鬥,又像是舞,且歌且鬥,不落情緣,連私語都是喜孜孜的。她有時看看他的臉,覺得是那樣年青且沉默的,火光落在褚色瞳裡,頰上亦有暖光宕漾,金色細沙澀澀流過一般,讓她聯想起一種在店鋪看過的米色地橘紅色條子的綢布,籠統地只覺得淡亮而靜好,淡亮來自他,靜好來自她。
“哥——”藍杏忽然輕喚一聲。她到底還是個女孩子心性,偏偏要拿兄妹倫理逗他——她又懂什麼倫理,只隱隱覺得,若是真兄妹“好”了,該是件羞恥下流的事。她頂喜歡這樣微妙的刺激,同時也頂撞著自己的羞恥心,生硬地開玩笑,心底有蟲子唧唧呱呱亂叫開來。藍核卻是個頗解世故的少年,他完全看得懂藍杏的小把戲,雖然刻毒卻又如此膚淺,他仍舊淡漠地微笑著望著她,笑意裡有坦然,帶著一種嘲弄的神氣,他應了她,“噯,杏妹。”藍杏自找沒趣,嘟噥著:“誰耐煩做你妹妹!”
正說著牛奶已經熟了,她起身去找碗,藍核不失時機來一句:“杏妹,別忘了放姜,不然這玩意兒還真腥氣。”藍杏啐他一口:“我腥死了你就高興了!”“你腥死了,我也就趁早含塊薑辣死自己算了。”藍核靜靜笑著說。藍杏別過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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