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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子提起筷子，夾起一片透著血絲的生牛肉，緩緩往口中送。

&ldo;且慢！&rdo;大司馬制住小太子，恍然大悟般地拍了下前額，&ldo;險些忘記！&rdo;

他清脆地擊掌，喚來隨侍的家僕，取來一隻青釉八角盤，放在小太子的面前。小太子低頭一看，青翠欲滴的盤中放著半碗明黃色的粘液。

小太子幼年長於民間，一眼認出那是打發了的雞蛋液。

&ldo;生牛肉腥羶之味甚重，以新鮮蛋液佐之，方可去腥羶之味。&rdo;大司馬笑得開懷，&ldo;乳牛肉配上鮮雞子一道吃，入口即爛鮮嫩多汁，實乃人間美味也。&rdo;

小太子從善如流，微笑頷首，捏起筷子將牛肉在蛋液中輕蘸了一圈，又緩緩向口中送。

可大司馬，第二次地出聲打斷了他。

&ldo;殿下可知這道菜別名為何？&rdo;大司馬笑意滿滿的眼中包藏著無窮的禍心，&ldo;這道菜的別名，叫做哀子。&rdo;

小太子的腦中轟隆一聲，血氣一瞬間沖至頭頂。

父喪稱孤子，母喪稱哀子。牛犢，雞蛋，皆為人子，雙雙做了盤中餐。

大司馬說這道菜名叫&ldo;哀子&rdo;，到底是在說雞蛋和牛犢可憐，還是在譏諷他太子死了娘親，無根飄萍，只能任人魚肉？

小太子耳中嗡嗡，可大司馬卻一字一頓，仍然在說：&ldo;做這道生食乳牛肉，為保牛肉鮮嫩，須得活殺。可母牛舐犢情深，聽聞牛犢宰殺時的哀嚎便會發瘋撞欄，力道之大令數位壯漢也難制住。&rdo;

&ldo;所以欲殺牛犢，便要先殺母牛。&rdo;大司馬似笑非笑，&ldo;沒了母牛，那牛犢再掙扎，又怎能逃出生天呢？&rdo;

這話說得露骨又狠毒。小太子眼前陣陣發黑。母親被活生生地絞殺在他面前，彷彿還是昨夜發生的事。

字字句句，聽在他耳中有如針扎雷鳴，讓他再也沒有一絲一毫忍耐下去的力氣。

筷子上仍然夾著那蘸了蛋液的血牛肉，可是小太子無論如何，怎麼也不願再將筷子送入口中。

&ldo;味道如何？可還吃得慣？&rdo;大司馬言笑晏晏，仍在等著太子的回話。

小太子抬眸，眼神平靜無波，慢慢慢慢張開了口。

泰安再也忍不下去了。

她原本尚且義憤填膺地握緊拳頭，強自忍耐著。可是到了此時卻冷靜下來，身體被酒浸濕，那縈繞身邊的酒氣，讓她微醺之下生出了無窮盡的勇氣。

泰安扒在小太子的胸口，極輕極輕地說：&ldo;小太子，好好活下去。日後登基，別忘了替我修史正名。&rdo;

小太子聞言大驚，周身一震，筷尖上顫顫巍巍的牛肉片，啪嗒一聲跌在了桌上。

大司馬神色一沉，小太子卻再顧不得，以袖掩口像在咳嗽，從牙縫裡擠出字來：&ldo;泰安，不要！&rdo;

已然來不及了。

薄薄的紙片鬼泰安，順著小太子蟒袍的下端滑了下去，遊蛇一般竄到了小太子的衣袍之外。

她緊緊貼著地面遊走，順著青石磚的縫隙，攀到了坐在太子隔壁的，大司馬的腳邊。

&ldo;士可殺不可辱，我今日便是拼出性命，也要殺了你這個腦滿腸肥的老妖怪！&rdo;她牢牢抓住大司馬的褲腳，深吸一口氣，猛地朝大司馬的腰間撲去！

細密又沁涼的觸感，漸漸從身上傳來。

大司馬全部的注意放在小太子身上，只是下意識地伸手撫了腰間。

可是那沁涼的感覺卻驟然之間轉為了頸間一陣刀割般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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