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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看著謝黎,眼睛發紅,像是求救:「……我有很多,但都是錯的。」
他的語言能力似乎退化成了「謝啟則」。
「我的一切都是錯的,出生是錯的,學到的知識是錯的,搶奪到的東西也是錯的。」
他的雙眼紅得可怕,浮著一絲觸目驚心的水光:「你是我唯一擁有的正確……但我好像也做錯了。」
「如果我放你離開——」他的聲音啞得像是從喉嚨上撕下來,「你願意從上面下來嗎?」
謝黎張了張口。
如果說之前打算接受修是因為無可奈何,那現在她確實被打動了。
她看到了他的……真心。
雖然是一顆千瘡百孔、黑得無藥可救的真心。
也許,人性就是如此。
人們很難對司空見慣、順水推舟的東西感到震撼,於是,當壞人掏出一顆真心時,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動容。
她也不能免俗。
謝黎輕輕嘆了一口氣。
怎麼辦,說好了騙他……她好像騙不下去了。
可能因為,她一個字都沒有說,他就已經把自己嚇得快哭了吧。
想到這裡,謝黎有些哭笑不得地說:「……我沒打算跳樓,只是上來吹吹風。」
她揶揄地瞥他一眼:「不好意思啊,好像把你嚇哭了。」
修沒有說話,像是蒙了。
謝黎想了想,繼續說道:「說我愚蠢也好,軟弱也好……我並沒有打算放棄你。」
修緩慢眨了一下眼睛。
「我以前的轄區,全是罪犯,包括這麼大點兒的孩子——」她用兩隻手比劃了一下,整個人頓時顯得搖搖欲墜,彷彿隨時會摔下去一般。
修的神色立刻變了,死死地盯著她的手。
謝黎覺得他的眼睛像是會咬人,要從她的手臂上撕下一塊血肉。
「你冷靜——我不比了,」謝黎放下手,抓住天台的欄杆,「剛剛說到哪兒了?哦,包括很小很小的孩子。走在大街上,如果不捂緊錢包,馬上會被半大的小孩偷走。」她嘆了一口氣,「我今天就被偷了一部手機。」 修啞聲說:「……我以為你不想要用我的錢買的手機,隨手送給了一個孩子。」
謝黎:「……我哪有這麼大方。」
她無奈地說:「小孩子負責偷東西,再大點兒的孩子就開始玩槍了。很多父母送給孩子的第一份禮物,都是一把槍,因為槍-擊案無處不在。」
世界上最大的軍-火販子一聲不響。
「這些孩子也想過更好的生活,但是城市把他們的路給堵死了。」她說,「也就是那時,我才知道,階級並不是無形的,而是有形的,隨時可以觸碰的。你在貧民區看到的每一處『不便』,都是上層階級為了隔離貧富而設計的。」
「你寄生傅野的時候,我好像跟你說過……有人把你們物理隔離了,就像上個世紀的種族-隔離一樣。這種情況下,活著已是不易,更別說突破階級,成為壟斷公司的ceo……」她溫聲說道,「不得不說,你很厲害。」
修猛地抬眼。
「……你的前半生就沒碰見一個正常人,被硬生生塑造成了這個樣子。」她低眉看向他,神色間帶上了一絲慈悲的神性,「現在,你向我求救,我能拉你一把……為什麼不呢?」
修終於明白,為什麼會有一座城的人喜歡謝黎。
小時候,他受到冷眼與折辱,總是盼望父母可以說一句「不怪你」,然而卻只能得到他們尖酸刻薄的嘲諷。
剛剛,他一寸一寸剖開自己的過往,將苦痛鋪陳在她面前,讓她觀賞,其實並不抱希望她會認為「不怪他」。
誰能想到,她回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