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頁(第1/2 頁)
宣熙六年,勝負已分大業已定,皇帝與太后在慈和宮曾裡有過唯一的一次私下談話,太后對他說:「論心狠,我們天家母子,恐怕都不及人家。哀家都沒想過她會餵給不滿周歲的皇長子,孩子太小承不住藥性,雖不會死,活受罪罷了——這話哀家提醒過她。」
「皇帝後來知道此事了吧?不過無妨,徐妃這帖藥一下,嘉詔徐氏就再無轉圜的餘地了,哀家的目的也達成了。徐妃這步棋下得可真夠絕,全了自己、表了忠心那都是次的,最主要的是嘉詔徐氏壓根就沒想過你會贏,於是提前拿『舊帝』的皇長子給未來『新皇』賣個好,結一份莫大的善緣。徐妃這事辦的可真是漂亮,真真讓人覺得熨帖。」太后看著面前這張與先皇元後顧徽音分外相似的臉,如是說。
「雖說你與她沒什麼情分可言,平日裡連相敬如冰都算不上,但皇帝還是不夠狠,哀家要是你,知道此事後別說明面上的尊榮體面了,命都不會給她留,即刻絞了才是正理。你對一個只在封妃之日說過幾句話的女人已是仁至義盡,可人家家裡既有別的高枝要攀,不只不領你的這份仁慈,有一次觸你的底線,就還會再有第二次。」
「不過哀家後來也仔細想過,其實這事說到底,怨不得旁人,只能怪皇帝你心思藏得太深,萬事隱忍不發,一點鋒芒都不露,嘉詔徐氏看不出你的好來,這才叫清晏活活受罪。皇帝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太后的語速很慢,懷著滿腔的惡意,彷彿生怕他聽不清似的,一字一句都說得極其清晰緩慢。1
凌燁記得,那時候清晏總是頭疼發熱病症不斷,一來二去的,他就起了疑心。天子影衛暗查過後,他隱忍不發,只將清晏帶回了明承殿,說是要親自撫育教養,暗裡由影衛解毒。
不是不想處置徐氏,而是時機未到,一旦他貿然動手,暗中收攏的力量頃刻間就會被太后察覺,多年籌謀稍一不慎便化為煙土。
太后和齊王輸在了他的厚積隱忍和他們自以為勝券在握的輕敵上。
宣熙六年端午,大雨夜,帝都宮變,齊王逼宮謀反。凌燁坐在太極殿象徵至高無上皇權的九龍椅上,上半夜目睹血染九重闕,下半夜又看著大雨將血水洗刷乾淨。
一夜過後,齊王兵敗出逃,太后退居慈和宮,徐氏女協助齊王宮變,事敗當夜畏罪自戕。
一個月後,鎮國公世子顧彥時斬齊王於澄水之濱,親手為其父顧崇山報仇血恨,一戰成名。
而後三個月,該貶謫的貶謫,該拔擢的拔擢,該清算的清算。三司會審後,齊王母族硯溪鍾氏以謀反罪論處,夷誅三族。
而嘉詔徐氏,餵藥清晏是一件,協助宮變是第二件,兩樁他不容之事,徐妃自戕抵其一,他又賜了一杯鴆酒,讓嘉勇侯府中人自己選。
於是三日後,嘉勇侯夫人乍聞女兒慘遭齊王亂黨毒手,哀怒攻心,跟著歿了。至於嘉詔徐氏的其他人,凌燁只懸了把刀,暫且沒動。無關其他,只是因為清晏不能有一個身為謀反亂黨的生母,否則其位難正。
但是這並不代表一切都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
宣熙六年夏,皇長子生母徐氏薨,獨墓獨葬,不加諡無追封,不入玉牒,不附帝陵,永不繫帝諡,永不入地宮。
敬誠殿裡沉重的帝王威儀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每一寸時光都顯得分外漫長。
徐劭跪了許久,面孔青白,全身慄慄,從起初的雙腿刺痛跪到已經感受不到雙腿存在,正殿裡的燃著燻籠再暖,也驅趕不走由心而生的徹骨寒。
儘管徐劭並不十分清楚自己的長姐當年在宮裡到底做過什麼,讓皇帝涼薄至此,但是他卻知道,當年嘉詔徐氏站隊齊王,只憑這一條就足夠了。
皇帝沒有清算,不過是看在嘉勇侯府是皇長子母家的緣故,為保全皇長子尊榮,這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