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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更遭罪的地方哩。可是燈一拉開,豁然開朗。金黃|色的燈光照著那四壁:哇,全是獵具,全是白雲坳子的打匠們使用過或很久沒見到了的老獵具。這麼多槍啊,你看,火槍、鳥槍、銃、自響槍、管子、墊槍、猛一摟、一把捏;短槍、一丈多的長槍——打鳥的;笨重的、輕靈的,胡桃木柄、紅樺柄、枸骨過冬青柄、五腳槭柄、楓香木柄、野核桃木柄;有精美的,有粗糙的;有刻了人名的,有刻了花紋的;有山牛皮做的揹帶,有獸筋揹帶,有拖拉機皮條揹帶;有鋼箍、銅箍、鐵箍;有拴了小鏈,有拴了銅錢的,有拴了民國鎳幣的……
再進一個門,牆上是各種獵刀,各種刀鞘;刀口缺頭凹腦,沾滿烏黑的血跡;刀鞘大多呈暗紅或黑赭;牛卵子皮的火藥囊、狗卵皮的火藥囊、羊皮縫製的火藥囊;有圓形、橢圓、方形、不成形;有藍布子彈袋、黑布子彈袋、繡花子彈袋——繡著山椒鳥、八哥、喜鵲、荷花、梅花、牡丹、杜鵑;有香籤筒——箍銅皮的、不箍銅皮的、楠竹的;各式牤筒,大大小小,數十個之多;還有腳碼子、撓鉤、獵叉——二齒、三齒、五齒、七齒、九齒,鋼絲套、繩套、藤套、地弓、馴鷹眼罩、手套,鐵貓子;這鐵貓子大的達一米,重如石硪,機關重重、彈簧巨大,抓耙抓爪如巨魔之手,鐵都可以抓斷——這是誰的啊,這是文所長從哪兒收來的?好陰沉的鐵貓子啊!真是強中更有強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咱打匠村也沒見過這大的鐵貓子,咱爹獵王也沒打造過這般鐵貓子,難怪難怪,難怪山上野物絕跡了,難怪逃脫的成了精,這樣的獵具大海里,跑出來的還不成精成啥哩!
再一間屋子,那就是地獄了:各種野牲口的頭栩栩如生,恍若隔世地掛在那石灰剝落的牆上:狼、扒狗子、野豬、獐子、靈貓、虎、豹、青羊、麻羊、岩羊、大羊、黃麂、青麂、梅花鹿、毛冠鹿、豪豬、獾、石龍子、熊、猴、貂、狐、鼬、狸、兔、竹溜子、飛鼠,還有一個個鳥的標本:鷺、鳶、老鷹、金雕、苦惡鳥、大斑鳩、鬼瞪哥、松鴉、紅嘴藍鵲、山鳳、烏鶇、歌鶇、樹鶯、鴉雀、山雀、太陽鳥、繡眼鳥、白腰鳥、紅腹錦雞、娃娃雞、長尾雉、灰雉、骨頂雞、啄木雞、臘嘴雀、松鴉……這就是昔日的山林,這就是那陽光燦爛,百鳥爭鳴,萬獸奔跑嬉戲的山林,可突然之間一下子在這裡凍住了,喑啞了,彷彿是凝固的一瞬間,讓白中秋驚駭得呆怔在那裡,睜大眼睛望著這一切,這牆上的景像。而牆上的千千萬萬雙牲口的眼睛、野鳥雀的眼睛,都好奇地看著他,充滿了孩童般的、單純的善意。它們並不兇啊,它們像是與我們同路的路人,它們與我們擦肩而過,也是去趕集的,也是去吃酒的,也是去走親戚看大戲的,可它們……
“這是被你們殺死的!被你爹他們殺死的,全在這兒了!一屋的冤魂!一屋的鬼!一屋的血海深仇!……你們乾的好事!你們偉大啊!你們把山林殺得鮮血滾滾血浪滔滔,把野牲口全殺成了皮張、骷髏,讓山上安靜了。你們這些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王,兇手!……”
白中秋想躲都躲不了,文寇所長揪著他的衣服就往外扯,撥開後院裡的藤蔓和荒草,隨手摘起一個枕頭大的冬瓜,嘣地砸到地上,頓時白中秋眼前出現了一個大坑,白中秋欠過身朝坑裡一看,那深坑中躺著的冬瓜已被無數根竹尖穿了洞。
“絕後窖!”白中秋不禁脫口而出。
再一抬頭,看到文寇所長站在一堆整齊的木料和芭茅垛上,甩給他一捆鐵絲,道:
“給你!限你一個星期給我做成閻王塌子千斤榨。不做好休想我放了你!……”
說完拂袖而去。
第六章 閻王塌子千斤榨(10)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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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中秋站在那一堆材料面前,突然想到他爹躺進棺材的那天,天空曾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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