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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亂葬崗並沒有特殊的恐懼,在我眼裡,它不過就是一堆燒得看不出形的骨頭。那幾片葉子還在北偏西角落裡插著,其中四片已經綠了一大半。還有一片卻歪倒在地上,我把它扶起來,換了個地方重新插。沒想到稍一用力,那幹葉子便從葉脈中間斷成了兩截。難不成這插法還有講究?我看著那片斷了的葉子,心疼了好一陣。終於其它幾片都綠了,我小心翼翼的用手去拔,又用手捧著不敢合掌。就在我正要往回走的時候,那堆貌似是礦渣的骨灰,突然嘩啦嘩啦攪動起來。我著實嚇了一跳,當時腦子裡就在想,是要有什麼東西從裡頭爬出來了!堆在上面的骨灰往兩邊不停滑落下來,我還沒來得及跑,這動靜陡然便停止了。我忽然意識到這大概是一場地震,九哥不是說過,礦難後明溪就經常地震。
想到這不由得鬆了口氣,我捧著葉子,還是沿著路朝外走,都快走到洞口了,突然又想回頭再看一眼。這一看,居然發現剛才幹葉子斷了的地方,露出來一小塊白色的東西。我衝過去把它撿起來,認出這是一塊人骨後,心裡忍不住一陣狂喜。我哥要找的那個人就是它了,費那麼大功夫,倒讓一場地震把它給震了出來。我接著又在附近刨了刨,想看看還有沒有其它部分。最後的結果是隻有這麼一小塊,從形狀看,是一節脊椎。我感覺這樣的收穫也不算小了,拿著它回去,至少能讓我哥別那麼拼命。
第二十四章 鬥陣
我就這麼一手葉子一手骨頭,滿心雀躍地回到洞裡,我哥不見影呢王大磊卻先在那了,匆匆忙忙收拾東西,一把把我的包甩給我。我問他怎麼回事?王大磊面色不善,說周家追兵到了。礦口的陣撐不了多久,林逸讓撤,咱得趕緊走。我說出口不就只有一個嗎,有周家人守著,我們打哪兒走?王大磊突然問我怕不怕死,我照實回答:怕。王大磊接著又問了一句話,和上頭那句似乎是接著的,又似乎沒有關係,他說要是你知道這條命根本就不是你的,那你還怕不怕丟了性命?我不明所以地搖搖頭,問他什麼叫這條命不是我的?不是我的它怎麼會在我身上,不是我的,我拿什麼跟你說話?
王大磊嘆了口氣,擺擺手結束了這場對話。正在這時我哥回來了,一臉的灰,被汗沖開了不少。他對王大磊說了聲好了,對我說,儘量跟緊他別走散了。我趕緊把骨頭拿給他看,我哥接過去,兩個眼睛一下子沉寂成了死灰。那是一種徹底的絕望,我看見他的身子抖了抖,膝蓋一軟竟跪了下去。王大磊離得近扶了他一把,我過去用胳膊撐著他,問他怎麼了?我哥艱難地搖搖頭,咬緊了牙關,往前傾靠在我身上。他把臉埋進我胸膛裡,燒還在燒,渾身上下一片滾燙。那是我頭一次看見我哥那麼脆弱,好像整個世界都垮塌了,他扛著廢墟,喘著最後一口氣。我的心跟著也感覺疼,被我所無法理解的絕望籠罩著。三個人一句話都沒說,甚至連一聲喘氣都聽不見……
我哥只趴了一會兒,起來的時候臉已經在我衣服上蹭乾淨了,看上去沒有血色,好像走不了幾步就要倒。我跟他說哥我揹你吧?一邊把準備好的綠葉給他。我哥拿了葉子卻沒讓我揹他,回頭又去找他的包。那包已經叫王大磊背了,遠遠地站開,眼神複雜地看著我哥。我哥避開了他的眼神,頭一個鑽進另一條通道里。這個洞只兩條道,一條去亂葬崗,一條出礦。出礦的那條也敷設了小鐵路,一步一格地走,我哥的影子就在面前晃。我其實特別想問他,那塊骨頭是不是他要找的人。看他的反應還真不好猜,是,證明那人死了;不是,證明這回又白忙活了。話又說回來,我哥靠的什麼鑑別那骨頭,難不成他看一眼就知道人家活著是個什麼樣了,又或者是啥通靈的法子?
這一路走的不算遠,在前面的岔路口,我哥停了下來。他和王大磊換了個眼色,兩人一前一後貼著牆,把我夾在中間